宫本树是并盛中学今年刚入学的一年生,梦想是作为选手登上关东大赛的舞台,半年前加入了网球部,因为资历的限制,至今还没成为正选,除了基础的训练,只是在部里负责捡球、跑腿这些打杂的工作。
不过今天倒是不错,刚开学没多久,他就被选上参加下周的部内比赛,他相信自己肯定能让部长看到自己的潜力。
就像棒球部的山本前辈那样。
一年级时就成为正选,现在是棒球部不可缺失的种子选手,他的经历可是在他们这些新生之间是传说人物,尤其是,他和那个整个并盛都无人不晓的「如雪の椿姬」是关系亲密的朋友的故事……
“真是羡慕啊。”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失神地望着早就走远的背影。
“羡慕?宫本你说什么呢?”身旁的好友停住了说话,他凑过来看了看宫本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前面空无一人的花坛。
那里在几分钟前,刚刚走过了几个二年级。
其中除了棒球部的二年级前辈,还有一位银发少女,经过他们的时候,她那因为身边人的话而充满不耐的漂亮金眸无意瞥过了他们。
尽管只是一眼,少女连停顿都不曾,但那也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好友瞬间明白了宫本的失神。
或者说是理解了。
他拍了拍宫本的肩膀,用着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劝道:“不要看了,那个,没可能的。还是多想想下周的比赛吧,结果可关系着你能不能成为正选啊。”
“……”宫本没有应他的话,他扭头去看多年的好友,“……说起来,盛你是二年级的吧?”
“啊。”
“那能不能……”
“不能。”
好友斩钉截铁。
“大庭同学那种远远看着就好了,想做什么更进一步,山本那家伙不会让你靠近的。”
“会、会怎么样?”
“……总之,别去想绝对没希望的事。”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好友加重了按住肩膀的力气,“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体验的。”
宫本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他到底放没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用想也猜到是没有,就像这么劝人的自己——好友却不敢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大庭山茶的魅力就像是什么无孔不入的毒药,只要想起她一点,那些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迷恋就会汹涌地试图撺掇他去做些不理智的行为。
比如说一时冲动去告白,结果被不速之客很羞辱地无视了什么的。
“我打算去趟便利店买个饭团回去吃。”他收回手,一边摸摸鼻子试图忘掉那段尴尬的回忆,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便利店,随口转移着,“你有什么要一块买的吗?”
“我也去买个三明治吧……今天家里没人在家,热便当太麻烦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推门走进已经亮起灯的便利店。过了放学高峰,便利店的人流也到了枯水期,没有人排队,宫本和好友很快挑好了自己的晚餐。
便利店的微波炉转了一圈,发出叮的一声。宫本先拿出了自己的三明治,夹心的芝士融化后和三明治里切成片的白煮蛋搅在一起,粘上了透明的包装袋。
宫本蹙了下眉,他觉得有点恶心,但热气卷带着加热后的面包香气打消了视觉上带来的不适,还有好友也提着加热好的饭团,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好了,走吧?”
“嗯……。”
店员的“欢迎下次光临”像是落在后面的影子,他们走出很远去,还能听见便利店门口的响应铃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机械的欢迎词,旁边的好友捏出了冒着热气的饭团,正一边往手指上吹气,一边发着仿佛蛇般嘶嘶的怪声。
“走哪条路?”宫本漫不经心地咬了口被风吹凉的三明治,出声问道。
“近的那条……嘶、早知道我也点三明治了……”
好友吹凉饭团的尝试被他咬了口的结果证明失败,他拉长脸,看起来他的抱怨一时半会不会停下,宫本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抬头找路的同时敷衍应和着他的抱怨。
近的那条回家路是抄近路,他们要钻几个胡同,才能绕过红绿灯和人流拥挤的商业街,但现在正好是校外那些不良出没在胡同里抽烟勒索的时间,宫本犹疑地停在了胡同的入口,没有像好友那样直接走进去。
好友困惑地扭头:“干嘛啊,怎么停下了?”
“今天走这边会不会太晚了?”
“什么太晚、哦,你是担心那个啊——”
好友恍然大悟,他把手里吃剩下的包装袋攥成了一个球,随口说道:“你们一年级没听说吗?最近附近的不良不知道被谁教训了一顿,有个厉害的家伙还被拔掉了几颗牙,他们暂时没几个敢出来到处乱逛了。”
“……难道是委员长?”宫本小心翼翼地说着这个名字。
“只拔几颗牙不太是云雀委员长的作风——但大家是有人这么猜测,谁知道呢。”好友说,“要我说,还说不定是隔壁黑曜中学的人,传言说那边的学生会长最近爆出不少暴力事迹。”
“啊……”
“之前还听说那个会长励志要不用暴力整治学校,没想到……嘁,果然黑曜里都是一个货色。”
“没可能吧,黑曜的老师都不管了。”
“谁知道,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是啊。”宫本点头,“我们可是有委员长在。”
他们走进了胡同,狭窄的空间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宫本踢开脚边被踩扁了的易拉罐,易拉罐滚落到几个烧得只剩下滤嘴的烟头旁边,发出砰的一声。
“……也是。”友人沉默了会,还是认同地耸了下肩膀,“虽然风纪委员每次都占走最好的活动室,还把不带校徽这种小事当违纪,但没有委员长,我们肯定没现在这么安心……校外的不良都很少勒索咱们学校的人。”
宫内嗯了一声,他知道好友和风纪委员曾经因为校纪问题有过过节,如果不是提到黑曜,他平常也不会在好友面前提起风纪委员。
“算了,不聊这个了,赶紧走吧,万一那群不良偷着回来就麻烦了。”
友人一甩沉郁的表情,重新揽上他的肩膀。
想象了下那个麻烦的情况,宫本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胡同里弯弯绕绕,那些死胡同一向都是事故频发的地方,宫本瞥了一眼刚刚路过的死胡同,里面漆黑一片,只听见依稀有野猫的叫声。从里面忽然吹来一阵风,他打了个寒颤,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停了?”
友人被拽着一起停了下来,他看了眼胡同,又侧头看回宫本。
“不、没事……刚才……”
宫本的话说到半截就被友人扯住衣领拽到一边,他刚站定,还没说什么话,就看到一只野猫叼着一团破布蹿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上。要是他刚才没躲开,估计这只猫会直接撞到他身上,说不定可能还会受惊挠他。
“这只猫是疯了吗?!”
友人的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他松开手,拍了拍胸口。
他刚想去看宫本的情况,就听见他发抖的声音在只有他们的胡同里响起:“喂、盛,你看那是风纪委员的袖章吗?”
“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宫本,看到他脸上交织的恐惧神情,友人愣了下,顺着宫本的手臂看过去。
那只野猫嘴里叼着的破布大概是滚了一圈,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不过他还是模糊辨认出上面一点黄色的字迹,大概是[风纪]两个字,不仅如此,他低头看了看,野猫尾巴拖过的地方,是褐色的蜿蜒痕迹。
“不、不良和风纪委员们打起来了?”
“不清楚。”宫本握紧了球拍包,“……我们,我们要去看看吗?”
“……”
友人迟疑地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地上的血迹看了半天,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吸了口气,才抬头看着宫本。
“我先打电话联系草壁副委员长……然后,我们再去看是什么情况。”
“好……”
宫本从没觉得等别人打电话是这么煎熬的事,手指间因为紧密的贴近渗出汗水,他松了松从刚才就一直紧绷的手指,重新调整握着球拍包的姿势。野猫早在友人掏出电话时就叼着破旧的袖章逃走,它跑过的地方只留下了深色的血滴。
看着打完电话走回来的友人,他吸紧鼻子,喉咙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
“怎么样?”
“说委员长就在附近……马上会到。”
“委、——委员长?”
“嗯。”
“那我们还去看吗?”
友人转头,木然的表情有了生气:“去,怎么不去……这可是我们发现的,说不定我们在学校里还会出名呢。”
他说话时,喉咙不自觉地颤抖,但宫本能看到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什么复杂的情绪,那份情绪化成了坚定。
……尽管宫本不知道友人到底在想什么,可出于某种直觉,他想起了那个少女。
那个银发的,美丽少女。
「如雪的椿姬」。
大庭山茶。
她那双比星光还要璀璨,仿佛是夏夜萤火的金色瞳眸在宫本的心头缓慢又轻柔地滑过,像是一缕轻烟绕过那般,电光火石之间,宫本明白了友人刚才提起她时奇怪的反应。
大概是盛曾经向少女表达过好感——可能是情书,盛虽然看着很粗犷大条,但实际上很喜欢这些浪漫委婉的方式——但是被那个山本前辈阻止,大概率是……无视了。
宫本看了眼友人,他们已经走进了那条死胡同,昏暗的光线让他只能模糊看清他抿紧的嘴唇。
“……!”
那个抿紧的嘴唇忽然惊恐地张开,宫本急忙收回视线,想要看下前面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躺着的人,是个少年,穿着风纪委员的外套,宫本看到他袖子上有一道缺口,可能是原本扣着袖章的地方。
他的脸满是血迹导致他和友人都认不出是谁,还有张着的嘴,可能是下巴脱臼了,里面的牙齿也丢了几个,衣服上和地上都是一片血淋淋……宫本皱了皱眉,连忙移开视线。
“……不是不良。”
他听见友人沙哑的声音。
友人的手指向地上风纪委员的身旁。
“……——这是对我们并盛中学的袭击。”
风纪委员的手紧紧抓着一片迷彩布料。
宫本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了起来。
那是黑曜中学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