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虞水走后,袁玥想起他走之前抛下的几句贬损之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回到东玄宫将自己昨夜拆卸的珠宝首饰都拾掇了起来,把那件艳丽华贵的新鲜嫁衣也卷了起来。
跟侍女要了一件轻便的罗裳霓裙后,披上轻盈的外衫就往东玄宫门口走。
“袁主,太子吩咐过,不让您踏出东玄宫半步,您这……”
几个在东玄宫大门口的护宫侍卫看到袁玥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头,连忙制止。
“把我圈在这宫里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们亲爱的太子殿下养的宠物,就算养头猪,也能出去放放风吧?”
袁玥不依不饶的试图推开两边紧紧把守宫门的护卫队,嘴中念念着:“起开起开,赶紧起开。”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在宫门口和一个瘦弱女子推来搡去,实在是不太美观。
可袁玥偏偏就抓住了这几个大男人嫌害臊的心理,扒着他们的胳膊往外挤着。
当日在冰冷寒剑之下不肯屈服,身负禁足令还要死要活的想要闯进东玄宫的是她,如今只是过了一夜,背着大包小包非要回绯淑苑的也是她。
“别碰我……非礼啊!”袁玥在几个侍卫徒手阻拦她时发出一阵惊呼。
正在护宫侍卫们无奈至极,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之时。
“弟妹,这是怎么了?谁竟敢非礼你了?”
循声望去,是大皇子虞凌然站在不远处的宫墙柳树枝下。
他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如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看起来清雅素淡。
往往看起来越简单越风淡云轻的人,内心越是有着深不见底的城府。
袁玥当然知道这大反派的心机之深,只是不愿也不会拆穿他,不然这游戏还怎么玩。
她言笑吟吟,和虞凌然两个人相视而笑。
虞凌然笑起来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
其实,他好像也不算是一个讨人厌的反派嘛。
旭日之下,他背起折扇,向着袁玥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笑容阳光而治愈。
“东玄宫一向安静肃穆,如今如此喧闹,这是怎么了?”
他双眼眯起,一脸温柔和煦的样子,身上散发着宁静而安逸的气息。
他祥和的气场总是能神奇的融化每一个人,几个侍卫看到他也松了一口气。
“拜见大皇子,太子下令不许袁主走出东玄宫半步,如有反抗,我等小的就脑袋不保了,可是袁主她……”
几个侍卫向虞凌然叩首,异口同声的说道,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瞟了袁玥一眼。
他们希望虞凌然能够心领神会,毕竟大皇子不论在大虞宫内,还是在大虞宫外,都是出了名的慧眼仁心,十分睿智,明白事理。
不像太子虞水,经常摆出骄傲的姿态,容易目中无人,喜怒无常,还很任性,总之一点也不能不平易近人。
可谁能知道,虞凌然接下来说的话……
“袁主想出去,那放她走就是了,二弟这将女子禁足于自己宫中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如此强制他人的身心,好像男女之事能强求来一样,有损皇家威严。”
虞凌然在说出这袭话时,眼神温柔,面不改色,笑容依然温暖,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忤逆之处。
几个侍卫听完他这话更加头疼,开什么玩笑,放什么人,他们哪有这权利?
这个一向理性睿智的大皇子虞凌然是怎么了,怎么还开始跟袁玥一起胡闹起来了?
“大皇子,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侍卫们抱拳以对,深深低下头,心中生起矛盾如结的恐惧。
聪慧的虞凌然一眼看出他们的心里所想,眼含笑意的继续说道:
“这里有我父王虞惠王所赐的惠言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我父王,若是我说话的威信不如我二弟,莫非你们也不将我父王放在眼里?”
说罢,虞凌然从袖口出拿出一块特供价紫沉木所制的木牌,上面写着“惠”字。
“惠言令牌”总共三块,一块赐给虞惠王最爱的女人琴皇后,一次所赐于太子虞水,而另一块则是赏给了大皇子虞凌然。
除了军事政治的要事,见此令牌如见虞惠王,任何人不得违抗。
虞凌然知道,他之所以得到这块令牌,并不是因为虞惠王多么宠爱他或器重他。
他本是第一胎嫡出,作为虞惠王的第一个儿子,本应由他承得太子之位,而虞惠王却因为独宠琴皇后,和虞凌然生母地位的卑微,而将太子之位封给了虞水。
虞水和他的母亲琴皇后都执有“惠言令牌”,高上的地位不可估量,在大虞宫内根本就无人敢惹。
为了避免大臣们议论纷纷,洗清自己过于偏心的嫌疑,外加确实一直对大皇子虞凌然疏于关心的愧疚心理,虞惠王这才勉强赐给他一块“惠言令牌”。
虞凌然心里明白个中原委,知道自己在父王眼中始终只是一个给太子虞水作陪衬的空架子,更是不屑于使用这块令牌,不论他遇到多艰难的情况。
而如今……却因为一个区区女子不惜拿出这令牌。
要知道,这令牌就等于圣旨,效力是有限的,只能使用一次。
“这……”
几名侍卫看着虞凌然亮出的令牌,吓傻了,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
这袁玥究竟有啥魔力,竟然让大皇子不惜如此高昂的代价也要救她出来。
用皇王的圣旨令牌,换得一个与他无关的女子的出行自由?!
圣意难为,几个怔住的侍卫犹豫了一会。
“我等遵命!”
死一样的沉默。
侍卫们随即放开袁玥,向旁边连连让开几步,一脸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再上前去劝返她。
而虞凌然撑开扇子轻轻摇着,笑脸盈盈的望着袁玥:
“我们走吧?弟妹?”
虞凌然向她优雅的伸出折扇,一缕阳光洒到他身上,白衣染了一抹暖色,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
“……嗯。”
袁玥将手搭到虞凌然递过来的折扇之上,脚步轻盈的踏出了门槛。
些许昏黄的阳光斜下,二人的背影在东玄宫下渐行渐远。
只是她未曾想过,这一脚踏出去,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