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白这个人,除了忠孝,最重要的就是柳絮,只要针对柳絮,奇白一定会就范,前期那些人来硬的,但奇白软硬不吃,后来他们从内部着手,让奇白最信任的部下亲自出手袭杀柳絮,奇白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也有可能,是奇白见到了父皇之后,得到了点启发,哎,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父皇,他圣人手段,哪里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揣测,实在是高!”
吴旭踱步走向椅子。
他走的不紧不慢,在椅子后坐下,端起一边茶水来,此刻大殿空荡,就连下人都被赶走,殿堂之中,只有吴旭和高小吏两人。
“高公公,你说说,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信,这些人呐,一个个比猴还精,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哎……”
吴旭话中有话。
高小吏嘴角抽了抽,如今江夏王权势熏天,当今天子有四个儿子,这其中除去两位幼年小王子,江夏王吴旭和青王吴盛,无疑是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
皇上年岁渐大,但是一直都未立太子。
六年前,奇白死时,朝堂之上就有传言,说奇白得胜归来,面见圣上,建议天子立储,天子恼怒,当天夜里就赐下毒酒。
这虽然是个传闻,却并非是空穴来风。
因为当年奇白一言九鼎,权倾朝野,别的不说,单说他们宗家军北地鏖战数载,平定了不周山之祸,这一件功劳说是大周开国第一战功也不为过。
现在看来,奇白的死似乎不是因为立储,反而是……
高小吏皱着眉想来想去,难不成,那柳絮和天子有什么关系?
他不由的嘶了一声。
若是这样,当年奇白建议立储的人岂非柳絮?
如果这样说来,那背后的通天势力,出天价追杀柳絮,便能够说得过去了,而奇白舍弃了性命护着柳絮,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然他江夏王,何至于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言语。
微微呼吸,高小吏看向吴旭:“王爷,奴才倒是有一件事禀告……此事万分紧要,王爷还需早些做打算。”
说罢,高小吏左右看了看,俯身附耳,细细说了一些话。
……
柳絮站定了身子。
方才那突然的动荡,让他落在了这第一楼地底。
这是一处幽暗的地牢,周围有几处精钢钢筋,将柳絮固定在了地牢之中。
柳絮没有惊慌,他这眼眸微眯,左右看了看,这地牢周遭黑暗,看不太真切。
黑暗之中,还隐约有雾气缭绕。
似乎有人专门放出烟雾来,扰乱他的视线。
但是没看多久,就有人前来。
来者步履轻快,缓缓走来,居然是之前见到的那刀剑双绝。
为首者是那舞剑的美人,此刻身穿薄纱,莲步轻摇,扭动着身躯,对着柳絮行了一礼。
“公子,我家楼主有请。”
二人同时行礼,为首的剑绝走上前来,螓首低垂,将这铁牢的牢门处按了一个机关,嘎吱嘎吱声中,铁门缓缓打开。
柳絮咧嘴淡笑:“不知你家楼主是谁?”
剑绝露出为难表情:“这个,公子,等你见到楼主便知道了。”
柳絮哦了一声,也不言语,跟着二人向前走去,路上刀剑双绝只给他指引,并不言语,这地牢在第一楼地下极深,路上有氤氲寒气。
绕过一阶一阶台阶,第一楼大厅出现在眼前。
柳絮从台阶中弓腰走出,左右望了望:“我那几位同伴,想必还在地牢之中吧?”
刀绝转过身来,委婉一笑:“公子,我家楼主不会伤害他们,只是他们之中有贼人的奸细,楼主需要考验一番。”
“贼人的奸细?”
柳絮觉得这个词很玩味,毕竟第一楼楼主本身是好是坏还犹未可知,他口中的贼人,又是谁呢?
“那贼人,就是今日放了那朵红莲的贼人。”
“红莲?”
“那朵妖花,想必是贼人所放,你们楼主也认识么?”八壹中文網
“楼主说,那红莲妖花,是他认识的一位故人所放,但是那故人并非好人。”
“那,你们楼主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家楼主自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柳絮默然,三人很快走上了台阶,这第一楼之中的装饰极其奢华,布置着各种古董文物,看的令人咋舌。
不愧是金陵第一的青楼,楼台之上,有犀杯象雕,檀木金瓮,处处富贵大雅。
上的楼来,这第一楼二楼乃是一座大厅。
大厅之中,正摆放着一桌酒桌。
酒桌上,几个熟人映入眼帘,一中年男子身穿劲装,背后一柄盘蟒弩,正是诸葛浪的护卫唐五。
另外一人,虽然身着便装,但一看便是个貌美女子,柳絮仔细一看,居然是公里的女官,雪墨。
金吾卫统领之一。
有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我等你……许久了。”
那声音唏嘘,似有愤懑,好像许久许久,许久都没有和故人说过话似的。
柳絮脑中猛地一震,只觉头有些痛。
许多往事浮上心头。
柳絮不知道等那人多久了。
以前他以为,江湖和战场一样,就是打打杀杀,但是在江湖中待了这么长,他愈发觉得江湖是在看戏,有的人戴着面具,有的人穿着戏服,有人扮作关公,实则是不义之人。
心累,柳絮嘟着嘴,左右瞧了瞧:“在下柳絮,不知今日是哪位朋友在此设宴?”
那第一楼外,抚琴饮酒之人,将长袖抚了抚,低声叹道:“有故人来,需饮好酒,你我本是故人,我请你饮好酒。”
柳絮哦了一声,咧嘴笑道:“我喜欢好酒。”
“但是你我似乎不是故人。”
“故人有旧你我六年前有一场旧情,只是柳千户你忘了罢,江湖不过萍水相逢,冷暖还需饮酒取欢。”
那抚琴之人道。
“哦……”柳絮很好奇地皱着眉:“你说话很有意思,话说,那楼间的词是你写的么?你就是蝴蝶兒?”
抚琴之人长啸一声,声音清亮,恰好此时,天穹之上一道光芒射下。
之前金陵有雪,第一楼寒冷彻骨,此刻在这长啸声中,第一楼外的积雪立即融化了一些,随后那抚琴之人筑琴长啸,唱了一首歌。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抚琴人声啸九方,将这诗经中的一首国风唱得荡漾大气,柳絮望着窗外那白雪渐消,不由抿了抿嘴,露出恍惚神色。
北地风雪大,常有牛羊在雪地刨草吃。
这抚琴之人,应当也是故人吧。
等到那抚琴之人唱罢,柳絮撇了撇嘴问:“你真是我的故人么?”
那人似乎意犹未尽,将手指在琴弦上滑动,随后站起身来,他将自己身上的长袖拢起,缓缓地走到了栏杆边缘。
“柳千户若是喝了酒,兴许能想起我是谁来。”
柳絮看向那铜炉火锅旁,煮的酒。
酒是好酒,酒气浓,烈,冲鼻子,这酒并非是南方的酒,只有北地的烧酒才这般味道,似乎,是刘老刀的烧血喉。
没有沉疑,柳絮走到前面,端起一盏酒来,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涌起三分胆气,冲的柳絮胸潮澎湃,他甩了甩脑袋:“果真是烧血喉,这是以前将军最喜欢喝的酒。”
抚琴之人道:“是啊,我也喜欢喝这酒。”
柳絮疑惑:“你和将军有旧?”
那人轻笑:“我和将军没有多少旧情,反倒是你,说起这酒,当年还是你教会了我喝酒,你说人生苦短,战事无常,谁知道明日还是否活着,喝最烈的酒,在黄泉路上也不惧小鬼拦路,你忘了么?”
柳絮身子轻轻一颤,大脑嗡地一声,好像有什么尘封许久的东西,开始从脑子里解开,但是他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头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