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乐极生悲，这几天好事太多，莫不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从接到通知的那一刻，铠伊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
教导主任管老师的，平日与本科新生素无交集，他找会有什么事？
铠伊心里七上八下地的走向教导主任办公室。他却告诉铠伊，是姜教授要见她，并特意告诉她，姜教授是研究生导师，吓了铠伊一跳。
姜教授是个气质非凡的美丽女人。猜不出年龄的那种，也许三十几岁，也许近五十岁。保养得很好。她不像其他教授那样板着脸，反而很亲切地跟铠伊打招呼，招呼她坐到沙发上，询问铠伊家是哪里，启蒙老师是谁，未来有什么打算等。铠伊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一一回答教授的问题。
后来，她又问起铠伊对音乐剧有什么想法，为什么要那样编排节目，铠伊也实话实说。
最后，她的一句话又惊到了铠伊。
来时她设想了各种糟糕的情况，唯独没想到，姜教授居然要收她为弟子。
姜教授说，她前几年在欧洲留学时，就主攻音乐剧。回国后，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将中国风与欧洲流行音乐形式相结合，军训汇报演出上，铠伊将民歌、美声，乐器有机地融在一起，让她看到了一种不拘一格的创意。
原来是歪打正着了。
按说，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换作别人会迫不及待地当场答应下来。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一时砸得铠伊有些发蒙，或许是她的“迟时症”发挥到了极致，她没有作答。
姜教授看着有些愣怔的铠伊，以为她有顾虑，就说，没关系，你好好考虑一下，下周一给我答复好么？
铠伊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大楼，太阳透过树荫的缝隙照下来，她忽然醒过味来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觉告诉她，刚才的一切确实是真的。
对于一名新生来说，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铠伊差点立即返回去，答应姜教授，并由衷地感谢她。但转念一想，这样有点太草率了。何况姜教授说好了，下周一回复她。罢了，何必节外生枝。
铠伊后来才知道，对于音乐学院的学生，新生汇报演出，不只是庆贺军训的结束，也不仅是新生风貌的展示，还是老师挑选学生的契机。
每个老师的专业方向不一样，级别也不一样，级别高的老师，挑学生当然是优中选优。比如系主任这样的，在专业上声望很高，跟着这样的老师，不仅学业上比别人更胜一筹，在演出上，也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上台露脸的机会自然也多些。
当然，学生也可以选择老师，主动投报在其门下。
主动投报名师的，当然都是自视甚高的，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孟璐就主动投报了姜教授，听她与娜娜聊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秦天月忍不住了，跟铠伊嘀咕，“得瑟啥呀，收不收还不一定呢。“然后故意大声说，“哎，铠伊，姜教授昨天找你，要招你为徒，你咋不赶紧答应呢？机会难得，没看人家都在巴巴地求着嘛。听说名额有限，你要答应了，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在六人寝室里，若薇经常泡在图书馆，秦天月是舞蹈班的，平时走动关系比较近，姜教授找自己的事只跟她讲过。
听到这话，孟璐和娜娜齐刷刷地转头看，各种复杂表情。秦天月在一旁得意地看着两个人的表情笑。
“看把你得意的，姜教授找的又不是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孟璐讥讽道。
“我乐我的，跟你有啥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秦天月毫不示弱。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呛起来，呛得怒火冲天，差点又要动手了。铠伊和娜娜几乎控制不住事态，铠伊只好找个理由，强拉着秦天月离开了寝室。
一路上，铠伊不停地劝她：“不必因为我跟孟璐过不去，同在一个寝室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对谁都不好。”
“闹僵了又咋样？我才不怕呢。仗着自己拿过几个奖，鼻孔眼睛朝天看，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不惯她这毛病。“
“也许她就是这样性格，并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没见她处处针对咱俩吗？若薇教育系的，跟咱们关系不大，欧阳婧老实，凡事顺着她。娜娜讨好她，每天鞍前马后的侍候着，都成孟妖精的私人秘书了，真不知她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拍马屁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添堵。”这话是爸爸经常说的，铠伊拣来给秦天月。
“她这种人能当朋友？”秦天月依旧气冲冲的，“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老好人当惯了，别人欺到头上都还要给人鼓掌。”
铠伊也捶她一拳，“就你这刀子嘴，不是我这个老好人，你玻璃心早碎一地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外走，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自从上次和宋清明吃了酥麻辣咕，到今天已经快一周了。铠伊吸了吸鼻子，还没走出南门，小店的香味儿已经钻进鼻孔里。她和秦天月对视一眼，同时说道:“酥麻辣咕！”两人嘻嘻哈哈笑起来，准备再去解解馋。
走到校门外，铠伊忽然想起那个老太太，特意望了望，那个苍老的身影果然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拉着天月走了过去。
“你干吗去，你要买菜啊？”天月不解。
铠伊走到那辆三轮车旁，由于太阳的暴晒，青菜都已经脱水，蔫蔫地垂在三轮车沿。老太太看到两个姑娘走过来，热情地招呼，“买点菜吧姑娘！”一边用毛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天哪，这都多大岁数了，还骑三轮车出来卖菜！”天月在铠伊旁边低声惊呼。
铠伊从小没进过厨房，名副其实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说不出那些菜的名字，随手拿起一把问:“老奶奶，这多少钱一捆？”
“五毛，”老太太抖抖索索伸出五个手指头，剩了两颗牙的嘴瘪瘪的，笑起来嘴角歪斜的更厉害了。
秦天月一脸茫然，愣愣地看着铠伊把那些青菜装了一兜。
老太太喜笑颜开地接过十块钱，仔细装进衣兜里，说:“姑娘，我明天还在这里，如果你还要，我给你留着！”
“好，”铠伊说道，“您赶紧回家休息吧，还没有吃饭吧？”
“一个人，不急，年纪大了，胃口不好，也不觉得饿，一天两顿饭就够了。”老太太答着，就去收拾车厢里铺的塑料布。
铠伊和秦天月两人帮着老太太把车掉过头去，她摆着手说:“不用不用，这点事情还是能做的。”两个人看她骑在车上，缓慢地蹬着，穿过路口，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你认识她？”秦天月问。
“不认识。”铠伊答道。
“你可真行，刚才说你老好人，这会儿又成了活雷锋，你打算以后天天买她菜，没听见老太太刚才说她明天还来，还要给你留着呢！”
“她如果能卖完了，我就不用买了。”
“那你这些咋整，难道找个地方摆摊去卖了？蔫巴成这样，谁买啊？”秦天月嘟囔。
铠伊看着手里的菜，心想有几只兔子就好了。却被秦天月劈手夺过去，说扔了算了，咱们又没办法煮熟了吃。
“哎哎，姑娘，别浪费东西，不要给我，好好的菜扔它干吗？”旁边一个修鞋的大爷听见天月要扔菜，大声阻拦。
“好嘞，”秦天月喜笑颜开地把菜放在大爷的鞋摊旁边，拉着铠伊说:“快点走吧，我快饿死了。”
大爷在身后高喊谢谢。
一顿麻辣大餐吃了两百多块，铠伊感叹说:“老奶奶那点菜，在这里耗一天也不过卖二三十块钱，咱俩这一顿，就吃掉两百多，过分了。”
“那咋整？我再吐出来？”秦天月捂着胃说。
“你少恶心。”铠伊被秦天月逗得发笑，继而叹口气，“我还从没怎么挨过饿受过冻，像小白菜那样在苦水里泡过，如果有一天，我也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还能不能像他们依然这样努力活着？”说着，脑袋里出现了宋清明妈妈的身影，还有若薇的那个家。
“你这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小时候穷的衣服都没钱买，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天月低头扒拉着面前的菜说。
“我没有爸爸，我爸爸在我两三岁时就跟别的女人跑了，我妈在棉纺厂上班，一个人把我拉扯我长大。衣服破了，我妈都不舍得给买，就连过年的时候我穿的衣服都是我妈旧衣服改的。我妈就害怕家里会闹经济危机，一辈子拼命攒钱，这不，我考入大学，她一下子拿出几万块，一分钱也不用朝人借。有的时候人不是没钱，是不舍得花钱，拼命攒钱。可能是缺乏安全感，有钱才踏实。当然了，也有例外。”秦天月托着腮，出神地看着前面，嘴里叨叨着。
铠伊还是第一次听天月说起自己的身世，麻辣过后，那种餍足的心情又渐渐被一种忧伤代替了。
她不知道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秦天月身世居然也是这样不幸，她抬起手，在天月的脑袋上安慰性地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