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那里干什么?”铠伊觉得奇怪,给她发信息也一直没回。
“不知道,我在车里等三姐了,她没看到我。”公交车拐了个弯,宋清明身子有些向铠伊这边倾斜,他忽然说:“铠伊,我觉得冯若薇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又来。”铠伊皱起眉头,不满地瞪他,一边推开他倾斜过来的身子。不知为什么,铠伊看到宋清明的肩膀,便会想到趴在上面哭的三姐。而且,她闻到宋清明身上好像真有残留的香水味儿。铠伊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宋清明,已经不再是那个耍宝出洋相的大男孩儿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宋清明皱着眉头抗议,“法庭还得让人辩诉呢。”
“不能,”铠伊把脑袋往车窗一扭,故意气他。
“那你想不想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宋清明换了一副口气,乜斜了眼问铠伊。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铠伊也冲他翻白眼。
“我猜的,他父亲不是嗜好赌博么?你知道三姐的前夫是做什么的么,估计若薇的父亲就是被他场子里的人催债,至于冯若薇为什么到他那里去,我还真不好说了。”
“会不会是去替她父亲还赌债?”铠伊说。
“用不着啊,直接到场子里还就行了了呗,这点小事一个集团老总哪里会亲自管,何况也没人知道那些生意是他的,有一堆顶包的呢。”
“我今天好像也看到她了,不过不确定,只看到背影了,穿了一件紫色羽绒服,坐一辆黑色的轿车走了。”铠伊有些迟疑地说。
“黑色轿车,车牌号多少?”宋清明问,转过脸来盯着铠伊。
“不知道,我没注意,干吗要看车牌号啊?”铠伊没有看车牌号的习惯,在她看来这跟偷偷记人家的电话号码差不多,有点居心不良的意味。
宋清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嘴里喃喃自语:“这个冯若薇,还真是有点不同寻常。”
“是你的脑袋不同寻常,整天疑神疑鬼的。”车到了站,铠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也不管宋清明。
“你不是说她在学校过年,现在又偷偷回来,搞潜伏一样,到底做什么怕人知道的事情呢?”宋清明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跟在铠伊屁股后面下了车。
“肯定是临时有事回来啦,干吗想这么复杂,我看你才是偷偷摸摸做怕人知道的事情!”铠伊脱口而出,心想坏了,这句话不该说,她斜眼偷看他的反应,发现宋清明脸又涨红了,朝一边的车窗看去。
铠伊先是心虚了一下,接着又想,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做了还怕人家知道么?
于是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问你,你要实话告诉我。你和三姐什么关系?之前学校那些传闻是真的么?”铠伊说的是关于宋清明被富婆包养的谣言。
宋清明从口袋里摸出来香烟和火机,比较熟练地叼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反问铠伊道:“你觉得是真的么?”铠伊在他眼底看不到任何情绪,他也丝毫不避让铠伊的直视。
两个人对视了几十秒,铠伊说了句:“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便捂住口鼻抗议宋清明的二手烟,转身离去了。
宋清明看着铠伊离去的背影,他知道她是看到了三姐趴在自己肩膀上哭的一幕,有些信了当初学校传言自己被三姐包养的那些话。
可是,他和三姐之间,他确实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高一下学期,母亲下夜班回家,由于路滑摔伤,踝骨骨折。之后超市以年龄大,夜班太危险为由,趁机辞了她。母亲暂时没了收入,脚踝厚厚的石膏又让她没办法出门,宋清明的学费一直拖延着。
有一天放学回家,他发现有个男人在卧室坐着和母亲说话,看见他回来就匆匆告辞了。宋清明站在门口目送那人离去,觉得他有些面熟。
母亲的神色有些慌张,梳妆台上放了一个信封,她撑着拐杖起来,准备去拿。但宋清明抢在她站起来之前拿起来,里面是一沓钞票。
“刚才那人给的?”宋清明满脸狐疑。
“这是别人以前欠的钱,刚刚还回来,正好给你交学费。”母亲的脸色微微发红。
家里许多年都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哪里来的钱借给别人?如果当初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去和舅舅讨债,还被骂的不堪入耳。宋清明对母亲拙劣的谎言有些反感。尤其是母亲脸上浮起的那抹红让宋清明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愤怒,耻辱,又夹杂着恶心。
自从宋清明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舅舅当初骂的那些“破鞋,婊子,烂货”的字眼时时在宋清明心里翻滚。而这些极具侮辱性的词语,母亲不但没有反驳,愤怒,反而捂着脸哭,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当天晚上,他去找了发小,在帮贷款公司催贷的东子,据说他一个月有上万的收入,宋清明也想让他帮自己介绍一下,做那份工作。东子抽着烟,眯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说你要考虑清楚了,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宋清明说自己想清楚了。
放贷公司面对的客户大都是些中小企业主,急需融资,但是银行规定的贷款条件他们又达不到,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找一些贷款公司。放贷公司利用贷款人急需用钱的心理,故意设计各种陷阱来牟取暴利,后果就是还款人在规定时间还不上,这时候就雇佣一批催贷人员去催贷。
做那份工作,时间不固定,宋清明需要经常逃课。碰到死活不还债的,需要给点颜色时他毫不手软,而且总是冲在前面第一个动手。
熟读历史的人,如果能把历史搬到现实中,灵活运用在一些事情上,往大了就是智慧,往小了也就是小聪明。尤其是痴迷于三十六计的宋清明,他有各种小计谋去催逼欠款,还能想出进一步套牢贷款人的主意,很快就得了个点子宋的绰号。
由于有勇有谋,贷款公司的经理也特意召见过他两次,并提拔他做个小头目。宋清明为自己得到丰厚的收入感到洋洋自得。
由于经常夜不归宿,衣服行头也变了,并且学会了抽烟,有时候还会醉醺醺地回家。母亲忧心忡忡起来,开始逼问他哪里来的钱,为什么逃学,和谁在一起,到底在做些什么事?
他看着母亲眼里的焦虑不安,想起那个送钱到家里来的男人,心里居然有种报复的快感。朝母亲吼:“用不着你管我,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十多年前丈夫和一些社会人来往,后来不明不白地被人打死,让宋清明的母亲一直如惊弓之鸟。她守着儿子,生怕他会学坏,可青春期的儿子越来越离经叛道,渐渐脱离了她能掌控的范围,甚至有意和她作对。有些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儿子说,她心里的苦楚也无法让儿子知道,只能看着孩子一点点和自己疏远。
宋清明在和母亲的一次激烈争吵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要搬离那个家。母亲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拉扯,被他狠狠地推开,他提着行李在那个女人的眼泪中扬长而去。
他搬到了以前的老院子里,看着父亲生前的照片,想起以前他接送自己上下幼儿园,把自己扛在肩头从街上走,用胡子扎自己的脸一边高兴地喊“宝贝儿子!”
宋清明喝光了一瓶白酒,抱着那张遗照哭得像个傻逼,一边哭一边对着照片上的人说:“那个女人她背叛了你。”
后来,他就遇到了三姐。第一次看到三姐是在冠宇集团的总部大楼,他跟着贷款公司的头目去开会。
也就是那一次,宋清明知道了公司躲在幕后的真正老板。一个四十多岁男人,个子不算高,戴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他身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穿一件无袖黑色长裙,趁得皮肤雪白,手里夹着一支烟,眼皮和嘴唇都涂成了金色,宋清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感到世界都亮了一下。
当她看到宋清明的时候,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翘了翘,露出个得意又夹杂了戏谑的微笑。那个神情让宋清明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蠢样儿,他的脸被烫得热乎乎的,但心脏不依不饶地跟着狂跳了一刻钟,脑袋都晕乎乎的有些缺氧了。
经理告诉他,她就是集团的副总阮小燕,看起来风骚,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冠宇集团能有今天她的功劳最大,为人大方不拘小节,集团的老人都喜欢叫她“三姐。”
那次会议结束后宋清明被留在了公司,说老总要挑一个机灵的小伙子陪副总出门,三姐专门点了宋清明。知道这个决定后,宋清明感到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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