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东对税务局突然查账的事情百思不解,但也只能补上税收,交上罚款,企业已经占用了一大部分资金。恰在这时,接了一大单业务,这个业务多大呢?可以够厂里开足马力生产大半年。对方自称是国外的一家大型的工厂,并痛快地给了一笔定金。
由于老厂区的生产力根本不够,这让一直想着扩建的韩卫东下定了决心,向银行申请了大笔贷款,立马在老厂旁边扩建新厂区,并购进设备,和生产这批产品的原料。
因为新厂区的占地需要通过审批,但等批文要耗太久的时间,银行贷款已经到位,大单的客户又催促产品,韩卫东实在浪费不起时间和金钱,于是就提前动了工。因为是在之前老厂址上面动工,并且这也是大多企业会用的办法。
全体工人夜以继日地生产出来二分之一的产品,但在交付的时候对方却以产品不符拒绝购收货。定金也只是少量的钱,厂里立马陷入了资金无法周转的地步。
之后,就是新厂区被定为违章建筑,限期拆除。紧接着,银行也断掉了资金链,并催还之前的贷款。
各种麻烦接踵而至,一夜之间,韩卫东陷入绝境。
新厂区的扩建,本来也是打了申请,可事情出来后,韩卫东再去找原来的部门,有关领导因为调动已经换了人,态度和说法也与之前的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后来通过某些知情人透露,才知道,是因为李东升看中了那片地皮。
有关部门也给了韩卫东解决办法,要么搬迁,在距离齐都十多公里的郊区划出一块地方作为新厂址。但因为厂房给定性为违建,拆迁,停产的损失,职工的安置都没有任何赔偿,能给划出来一片地皮做新厂址就不错了。
甚至有人建议他申请破产算了,这几件事加在一起,韩卫东又急又气,悲愤地跑到银行大楼楼顶,想跳下来以示愤慨。
在楼顶的边缘,徘徊许久的韩卫东在最后的关头他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想嘱咐她几句话,让她跟女儿说爸爸有多爱她,让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铠伊妈妈听了这些话,直接说:“老韩,你如果敢抛下俺们娘俩,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去,剩你一个花骨朵样的姑娘自己在世上吧,做个没爹没妈无依无靠的孤儿。”
韩卫东听了这些话,心如刀绞,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想起独自一人在天都读书的乖巧女儿,心里疼得几乎滴血,有万般不舍。趁着这个时候,警察和银行的安保才冲上去拉住了站在大厦边缘的韩卫东,把他救了下来。
当天晚上,韩卫东就因为急性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病中,还不忘嘱咐不要告诉铠伊,免得她担心,一个孩子,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铠伊的姑姑认为,只有铠伊这么一个孩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让她知道。
铠伊让妈妈休息,她坐在旁边看着父亲较之上次回家又苍了许多的脸庞,心里一阵阵的发疼。就在前年,父亲还没有几根白发,一家人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聊天,铠伊看到爸爸鬓角有一根头发闪闪发光,凑近一看是一根白发。就扒拉着给他拔掉白头发,爸爸开玩笑说拔掉一根给一百块钱,铠伊高兴地说好,我要从爸爸头上拔一个苹果手机出来。可是找了半天也不过找了几根。
如今,恐怕所剩的黑发像当初的白发那么少了吧。
那一夜,过得漫长又短暂,铠伊还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在病床前陪着父母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长大了,为父母分忧,为家庭承担责任。毕竟,父母要渐渐的老去了,他们也有脆弱,也有无助,也需要安慰和依靠,就像自己依靠他们一样。
铠伊又想到了马奶奶,那个孤孤单单、带着对儿女的思念凄凉离世的老人。铠伊把爸爸的手拿起来,贴在自己脸上,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父母有个幸福的晚年,一定要给他们最好的陪伴。
早晨的齐都市很喧闹,尤其是市人民医院门口,车水马龙,车喇叭声,还有医院附近卖早点的摊贩的吆喝声,汇聚成一片嘈杂。
铠伊出来给父母买早点,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来到对面的中式餐厅,铠伊准备买爸爸最爱喝的木桶豆腐,再买点他爱吃的锅贴。这样盘算着,就往陈列着早餐的橱柜走,忽然听到兜里的电话响起来。
铠伊接起,竟然是三姐的声音。她声音带着焦急,问:“铠伊,宋清明给你联系了吗?他有没有对你说去哪里?”
铠伊有些愣怔,回答昨晚和宋清明分开后就没再联系。三姐说了声没事了,如果他跟你联系你告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铠伊捏着电话有些发愣,宋清明又闹哪样,惹得三姐竟然给自己打电话。这样想着,就给宋清明拨打电话,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那天晚上,宋清明送了铠伊从医院出来,刘二仍然在门口等着,他上车后对刘二说:“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刘二比宋清明大不了几岁,一听喝酒,非常乐意,两个人当下去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那种酒吧。
宋清明看到铠伊那种让人心疼的样子,又听了刘二说的差不多的内幕,对李东升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他坐在车上,摸着自己的断指留下的疤痕,思忖着自己也是知道李东升集团一些不法产业的,也掌握了一些隐秘的事。但是要举证就得需要证据,现在就是苦于证据不足。而且,自己要想撼动李东升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绝对是蜉蝣撼大树,他现在是齐都市的红人,企业家的典范,如果要想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必须要找到他致命的软肋。
李东升有自己的一部分见不得光的生财之道,也有不能被社会容忍的势力,但是如何揭露,如何给他曝光,把一些不为人知的罪恶给他公诸于世,让一部分人无法给他包庇,这是需要精心筹划的。
宋清明想到了三姐以前给自己透露的一些事情,还有以前催贷款时,贷款公司的头儿和同事嘴里偶尔说出的一些秘密,还有自己看场子时掌握的一些事情。可这些加起来虽然算得上是犯罪,但凭李东升的手段,这些事都完全可以摆平。宋清明要的是一击致命的办法。
他和刘二在酒吧推杯换盏,巧妙地套取了一些信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刘二那位做会计是表哥透露出来的一些秘密。两个人结束之后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他让刘二先走,自己又另外打车去了三姐那里。
他在路上先给三姐打了电话,说自己从天都刚回来。三姐很是意外,但也很惊喜,这浑小子大半夜的回来居然第一个来找自己,告诉他小区的地址,说自己在楼下等他。
这是物流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三姐年后在这里新买了楼房,宋清明这还是第一次过来。
夜里的温度很低,三姐在睡衣外面套了一副大大的披肩,好像已经等了一会儿,冻得不停地跺着脚。宋清明看到后就直接说:“干吗要到楼下冻着,你告诉我几单元和房间号不就行了,感冒了怎么办?”
宋清明好像真的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个男人了,以前,就是个大男孩。
三姐嘴角扯出个会心的微笑,“说,这么大半夜跑回来有什么事,出什么急事了?”
“有点急事,不是快过清明节了么,有假期,另外,我也想回来看看三姐。”宋清明说这些话是借着酒劲,但还是感到脸上热辣辣的,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三姐带他上了楼,环顾屋里,估计装修了才不久,是那种简约风格,大气,时尚,非常适合三姐这种女人的风格。估计材质都是选的环保的,并没有什么气味儿。
三姐给他倒了一杯水,问:“几点到的,一身的酒气,不能说在火车上喝的酒吧?”
宋清明坐在沙发上,嘿嘿一笑,说:“果然瞒不过三姐,我下了火车坐出租车,正好碰到以前一位看场子的同事,就一起喝了两杯,就两杯。”
三姐把身上的披肩抖落在沙发上,在宋清明身边坐了下来,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再和以前的那些人联系?”或许是一个人打理公司过于劳累,三姐自从瘦了下来就没再补回去丢失的肉。她眼睛大大的,因为没有化妆,脸上的白透着一种清濯,皮肤有一种透明的色泽,嘴唇红艳艳的,这就是天生丽质的那种女人,不化妆,反而比化妆还要漂亮。而且是那种清清爽爽,让人看起来舒服的漂亮。
身上还是那种熟悉的幽香。宋清明的心脏紧了紧,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慌忙用手握着杯子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却不提防水有些烫。喝进嘴里忍住没吐出来,捂着嘴有些狼狈地瞅了三姐一眼。
三姐哈哈笑起来,在宋清明胳膊上打了一下,说:“傻样儿,不试试热不热就喝啊?热就赶紧吐出来呀,吐在地上再擦了吗,把嘴烫坏了怎么办,来,让我看看。”
说着,就搬过宋清明的下巴要看他的嘴。宋清明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三姐身上的香味儿钻进鼻孔儿里,直让宋清明胸闷气短,本来喝了酒之后就有点头晕,这会儿,更加的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