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面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铠伊心里弥漫起一种愤懑,她朝那扇屏风处望去,只见孟璐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充满嘲讽地看着自己。看到铠伊看她,就举起手机朝铠伊晃了晃。离得虽然有段距离,可是铠伊还是感受到孟璐的脸上划过的阴冷的恨意。
铠伊隐约感觉到后背冒起一丝凉意,她忽然对自己这次没有及时离开感到有些后悔,孟璐怎么可能放过这次下手的机会。以往,在其他的场合,她都会处心积虑地跟自己过不去,何况这次在她继父的地盘上。
台下的人开始起哄,铠伊想转身就走,在这样充满恶意的一群人面前,自己是无法献唱的。就在想要离开的一刹那,铠伊看到对面的荧屏,她猛地愣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样,浑身一阵冰凉。荧屏上面是一张场面相当香艳的照片,而照片上的主角正是自己。
那张圆形的大床,自己穿着白色的纱裙,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眼神迷离地躺在上面,嘴巴半张,带着说不出的暧昧。铠伊直愣愣地看着那张自己从未见过的照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照片上面标注的是:清纯玉女歌手韩铠伊,倾情献唱。
铠伊脑袋里炸裂开来,照片中所展示的那张床,正是是壹号公馆的总统套房里的。那时的自己,是被孟璐在酒里下了麻药之后状态。当时,铠伊并不记得那姓文的拍照。没想到,这么久之后,却出来这样一张照片。
最可恨的,是那张照片看不出铠伊是被算计,而像是在故意摆拍香艳的场面。观众席上的人也都看到了那张照片,一时间又响起兴奋的嚎叫声,“太骚了,真特么性感啊!”
“看得我鼻子想喷血啊,果然是尤物,真没看出来,台上是观音,台下竟然是……”一阵阵不堪入耳的粗俗下流的词汇冲击着铠伊的耳膜,世界都变得混乱起来。
铠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舞台的,她脸上煞白,踉踉跄跄地走到后台去找栾姐,却发现她并不在那里。化妆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铠伊看到自己的包还挂在那里,衣服也挂在衣架上。
她好像失去了魂魄那样机械地走过去,从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和包,来不及换下演出礼服,就那么走了出去。化妆包落在桌子上,旁边是那支铠伊最爱的纪梵希的口红,那是宋清明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几乎花了一个月的薪水。
栾姐去了哪里铠伊不知道,街上依然车水马龙,街灯耀目,世界秩序俨然,一派繁忙。根本没人知道盛装走在路上的这位女孩子,刚刚遭受了对于一位艺人来说,意味着灭顶之灾的诋毁和陷害。
铠伊在路边站住,看到一辆出租车过来,就木然地招了招手。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出租房的小区地址。司机看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的非常隆重,但神色恍惚,面色仓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姑娘,你没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吧?是回家吗?”
铠伊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司机更摸不着头脑了,更加断定这位女孩子肯定是和男朋友吵架,经历了一场感情挫折,或者是在拍婚纱的过程中赌气跑了出来。
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从后视镜偷偷看一眼铠伊的脸色。在等红灯的时候,就好心地找话和铠伊搭讪道:“小姑娘,这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还是跟男朋友闹不愉快了?其实吧,世上所有的事情,除了生死,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你说对不对?”
铠伊听着,好像又没有听到,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司机看到铠伊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没底,又试探着问道:“遇到事情,和好朋友说说,要么跟父母说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那样只能让自己更不开心,父母毕竟是过来人,见多识广,能帮你答疑解惑的。我们家那丫头,遇到事就爱回家说,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千万不要瞒着自己的父母,他们才是这世上你最亲近的人。”
铠伊又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在小区门外停下,铠伊从车上下来,才对那位话痨司机说了声“谢谢。”
司机赶紧摆手说不客气,看着铠伊走进小区,才缓缓驶车离去。
秦天月不在,屋里黑漆漆的,铠伊也没有开灯,摸黑走进卧室,趴在床上,任凭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一动不动。
那张照片让铠伊已经淡去的记忆重新翻了出来,那种刻意回避的屈辱感也一并涌了上来。当时没有保留什么证据,又怕还在大学读书的宋清明和秦天月有什么麻烦,所以才没有报警。没想到孟璐手里竟然出现了当时的照片。她为了毁掉自己,已经不择手段,不惜拿出当初证实她陷害自己的现场照片。
该怎么办?报警?铠伊心里冒出来这样两个字眼。自己的姑息反而让孟璐得寸进尺,铠伊开始为了自己以前的不计较后悔起来。
演出现场的那一幕让铠伊感到绝望,一个艺人,出现这样的负面新闻,就等于被断送的艺术的生命。之前那些发生过类似事故的演员,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而自己,只不过是刚刚有些起色和名气的新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毁损。
铠伊把脸埋在枕头上,手紧紧抓住被角,恨不得让这一切都幻化成一场梦,早晨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发出痉挛性般的颤栗。铠伊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去,从包里摸出手机,看到号码后,她坐了起来,是干妈的电话。
“喂,丫头,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干妈的声音透着着急。
铠伊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把话筒移开,让自己竭力克制住。“铠伊,你说话啊。”干妈更着急了。
铠伊缓了缓,吸了口气,说道:“干妈,我没事。”说出这句话,铠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沿着面颊滚滚而下。
干妈听到铠伊的嗓子发梗,声音也带着哭过的动静,就在电话里说道:“丫头,别怕,干妈在呢,那些事已经处理好了,你在哪儿呢?是不是回住处了,我过去接你。”
“不用,干妈,我没事。”铠伊用手捂住眼睛,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干妈说道。
“你还要去跟我见一个人,你猜不出谁来了,等我过去再说,别难过了,没事了。”干妈说完,挂了电话。
铠伊只好换了衣服,把那件白色的礼服脱掉,换上了自己平素的衣服,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发现眼睛有些红肿,脸色还是苍白的。
正在铠伊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时候,干妈就再次打来电话说到了楼下。
干妈是和栾姐一起来的,开车的还是那位龙套司机,她们看到铠伊出来,都赶紧迎了过来,干妈瞅着铠伊的眼睛,把铠伊揽住怀里抱了抱,心疼地说:“好了好了,没事了。”
栾姐也抓住铠伊的手,说:“今天我被主办方叫去补办一些手续,说好的一会儿就签好,可等了好大会儿,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看来他们是故意把我引开的,真是卑鄙。还有,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栾姐脸上带着疑惑问铠伊。
那张照片,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有些说不清楚。干妈打断栾姐,说:“走,回去说。”说着,就拉着铠伊上了车。
龙套司机大概知道这次的事情有些严重,铠伊这次也是真的心情不好,便没有说话,只是从后视镜充满关切地看了铠伊一眼。
车子没有回干妈家,反而在三里铺派出所的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晚上,派出所大楼依然是灯火通明,门口也是人影憧憧,很是忙碌。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在门口停下,一名警察下来,从车上揪着一名被铐住的男青年下来。
铠伊不知道干妈带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刚才她还说要带自己见一个人,是谁呢?还要到这里来,难道也是被拘留的人吗?铠伊想着,干妈就下了车,招呼铠伊道:“丫头,来,咱们捞人去。”
铠伊从车上下来,带着疑惑看了看栾姐,不清楚干妈说的究竟是谁。栾姐看了看铠伊,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走吧,你认识。”
在干妈找了之前熟识的那位队长,办理了一些手续,一位警察便从隔壁带出来一个人。铠伊一看,便愣住了,那副熟悉的面容,还有那双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不是宋清明是谁。
铠伊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宋清明失踪了这么久,忽然出现还是在派出所,而且还要干妈来保释,这到底又是犯了什么事。
宋清明好像比以前清瘦了些,眼睛里透着一丝忧郁之气,但是眼神依然清澈,看见铠伊之后,里面闪烁的那些细碎的光芒。
“铠伊。”他嗓音有些嘶哑地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