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连母妃都嫌弃我不是嫡出,这是我能决定的吗?如若可以,谁不想当嫡出!”
越贵妃涨红了脸,哽咽道:“母妃何曾嫌弃你,母妃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能成为太子是皇上的恩典,是母妃的骄傲。”
太子哈哈笑起来,面上尽是嘲讽之意。
“恩典?骄傲?是吗,可惜儿臣并未感受到。”
“即便被立为太子又如何,在父皇心中,我做得再好也比不过老三。母妃见过他看老三的眼神吧?”
“他从未用那般慈爱的眼神看过我!”
那是一种普通老百姓家的父亲看儿子的眼神,在太子心中,自打他记事起,父皇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甚至同老三说话的语气都与他不同,他们才是亲父子,而他这个所谓的长子,不过是皇家保住权力和富贵的工具。
他羡慕顾庭轩,更嫉妒顾庭轩,甚至想过要顾庭轩死。
虽然顾庭轩很小便失去母亲,可是他拥有的一直比自己多。
只要顾庭轩不在了,父皇便会将对他的爱分一点给自己。
一向脾气温和的越贵妃听完太子的话,竟大发雷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指着太子骂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方才说得都是什么话,身为太子竟如此小肚鸡肠,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
“你们可是亲兄弟,你父皇疼他自然也疼你,身为兄长,不说关爱弟弟,竟然……竟然……”
越贵妃说到此处便说不下去,都说皇家无亲情可言,可是在她看来,天齐是有的。
至少当今圣上做得还不错,平时处事也公正,无论哪个皇子犯错都一视同仁。
要说偏爱谁,也只有公主颇得偏爱,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又非男儿,多疼一些又有何妨。
太子咬牙道:“亲兄弟?他可曾当儿臣是亲兄弟?他是怎么待老四的,又是怎么待儿臣的?”
一连串的反问令越贵妃觉得他无可救药,怆然道:“是我管教无方,才让你如此、如此的心胸狭隘,是我的错……”
“既然母妃觉得儿臣给您丢脸,大可以后不再见儿臣。”
“您清高,您大度,所以才住在这偏僻的翠微宫内,日日与青灯古籍为伴,父皇可会多看您一眼?”
“我与你父皇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皇上还在潜邸时我便是他的侧妃,又生下长子,我们之间的感情非你所能理解。”
越贵妃从不提往事,只在宫中安静度日,今日若不是被太子气着,她竟差点忘记已嫁给皇上三十年了。
“呵。”太子冷笑一声,“母妃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若父皇真心爱您,先皇后过世,为何没封您做皇后?”
“他宁可娶那个女人的妹子进宫为继后,都不愿晋您的位分,亏得您心心念念为他着想。”
他自小便知,在母妃心中,父皇排在自己前面,他最看不惯母妃这种将父皇视为天的姿态。
凡事都以父皇为先,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得靠边站。
偏偏父皇还不领情,虽说后宫中女人并不多,相比历史上那些皇帝,他可谓是清心寡欲。
可是谁不知道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多年来念念不忘,更是待她留下的两个孩子与旁人不同。
只有母妃这个糊涂虫,自欺欺人,看不透,坚持认为自己与皇上的感情深厚。
沉默良久,越贵妃长叹一口气道:“朝儿,做人要知足,母妃已身居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无需肖想其他。”
“你也是,既已是太子,便不该再做多余的事,你应当明白,世间之事本就没有圆满。”
“你父皇待你严厉,只因你是储君,与其他皇子不同,你不应让他失望才是。”
太子一甩衣袖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满朝的文武百官哪个有我勤勉?就是老三,也不及我半分。”
“可父皇是怎么对我的?将我禁足也就罢了,他病重竟然令老三和老四监国,他心中何曾有过我这个太子?!”
“那是因为你犯了错,身为一国之君若不能赏罚分明,要如何服众?”
“母妃又怎知父皇不是拿我当历练老三的磨刀石?毕竟在他心里,老三无人能及。”
“历史上易储的先例比比皆是,母妃又不能未卜先知,怎知他不会这么对儿臣。”
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易储传闻,他在府中不是没听到过。
越贵妃听完此话顿时呵斥道:“混账!你怎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立储之事岂能儿戏?”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中宫那位?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示意一旁的嬷嬷去门口守着。
太子撇开头道:“不是,母妃不要胡乱揣测。”
越贵妃冷笑道:“是不是胡乱揣测你比我清楚,母妃知你素来与中宫那位走得近,也不曾阻止,可是你也该注意点分寸。”
“儿臣省得,不劳母妃提醒。”
生怕说多错多,太子索性抬脚离开翠微宫。
这次见面两人不欢而散,太子走后,越贵妃独自坐在书案前淌眼抹泪。
很多事她看得透彻,也知道太子在暗中谋划什么,之前兵器一事已初见端倪。
虽说没有证据,可是身为太子的生母,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通敌叛国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如今眼见着他越走越偏,她竟不能劝阻,反叫两人生了龃龉,愈想愈伤心。
太子究竟是何时与皇后走得近的,她也不清楚。
只知道发现时,一切已晚。
他们母子两个一向算不得亲近,相处时常觉得生分,可她毕竟是做母亲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道理。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溺爱太子,他是储君,未来的一国之主,凡事都得严厉才能成才,将来才可不负万民。
或许就是这份严厉才使得两人渐渐生疏,每回见面都只有客套的请安和问候。
他今日说出的话实在令她惊诧不已,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她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