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离谱。
顾庭轩无奈扶额，他不擅长哄人，唯一有耐心并试着哄过的人只有苏九歌一人。
更不喜苏九歌之外的人与他有肢体接触，沐王若非他亲兄弟，早被丢出门了。
“呜呜……三哥，你怎么不理我？”沐王叫嚷一番又灌下一口酒，双目通红，泪眼婆娑道。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偶尔有“噼啪”的火花炸响，沐王双颊红似天边云霞，神情迷蒙，哪里有即将为人夫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
顾庭轩长叹一声，十分为难道：“本王仔细想了想，竟还记得当初父皇捡到你的乱葬岗在哪，要不带你去看看。”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真唬住了神志恍惚的沐王，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分辨那句话的真实性。
“现在就去？”
打铁要趁热，沐王脑子正转不过弯来，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找点乐子，吓唬吓唬他也好。
沐王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攀着顾庭轩的胳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不去！”
“三哥你骗我，父皇明明说过我出生时哭声宏亮，圆滚滚的很招人喜欢……什么乱葬岗捡的！我不信！”
“既然知道，那你方才又是唱的哪出？”顾庭轩推开他，让他靠在太师椅背上。
“我——”沐王嗫嚅着道，“心里不痛快想找你聊聊不行吗？”
你那是聊吗……顾庭轩无语。
一整晚抱着酒坛子哭嚎，自说自话，有问有答有来有往才叫聊，你那顶多算耍酒疯。
“新婚前一天醉酒哭闹，大多是对婚事不满，既然如此，皇兄一定帮你，这就进宫禀告父皇，让他下旨取消这门婚事。”
说完起身便要走。
一句话惊得沐王酒醒一大半，慌忙起身阻拦，谁知脚下一个趔趄从太师椅上滚了下来。
顾庭轩本来可以搭把手扶住他，但他没有。
眼睁睁看着沐王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半边脸贴在他喝光的酒坛子上。
“嘶——”他痛呼出声，在原地趴了好半晌才爬起来。
一惊一摔之下，沐王彻底清醒过来。
人一清醒，脑子也不犯糊涂了。
揉着半边脸颊皱眉道：“三哥你故意的对不对，趁我醉酒欺负人，我摔跤你也不扶一把。”
顾庭轩丝毫不觉得内疚，“三更半夜看你发酒疯，总不能白看。”
“我回头就跟三嫂告状！”沐王有些气急败坏。
说完自知失言，忙闭上嘴小心翼翼看一眼顾庭轩，见他眼神一黯顿时小声啐自己嘴快。
“三哥，那个、我不是有意的……”他迟疑道，“三嫂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顾庭轩点点头，“回去吧，别误了明日的吉时。”
说完便吩咐管家安排马车送沐王回府。
在他临走前，顾庭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过去。
“这是什么？”
“你三嫂自制的药膏，活血化瘀，回去记得抹在脸上，明日可别丢我们皇家的脸面。”
方才沐王那一跤跌得不轻，若不用药明日起来定会有青紫淤斑，新郎官可不能顶着这样的脸去迎亲。
“多谢三哥！”
他耍完酒疯一身轻松地离去，剩下顾庭轩一人在听雪苑里枯坐良久，久到满身寒气，直到天边泛白。
沐王大婚，排场十足，轰动全京。
十里长街，红绸铺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生热闹。
沐王骑着一匹枣红马，身穿大红喜服，上绣黑金双色的游龙戏凤图案，笑呵呵地出门去迎亲。
紧随着枣红马的便是一顶宽敞的喜轿，前后共八人抬轿，缓缓前进，轿旁随行去迎亲的是沐王府里负责资格最老的李嬷嬷。
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得迎亲队伍，估摸着约有上百人，敲锣打鼓，唢呐声不绝于耳。
围观百姓挨肩擦背，人山人海，都想瞧一瞧热闹。
前几日宣平候府成年男子在五门斩首时围观者也不少，老百姓嘛，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剩下的就图个乐呵。
管你是杀头也好，成亲也好，只要有热闹瞧便永远不缺观众，茶余饭后还能多一个谈资。
今日的沐王与昨夜在煜王府耍酒疯的醉鬼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娶媳妇很骄傲”的气息。
顾庭轩早早来到沐王府给他撑场面，亲眼目睹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的新郎官高兴得找不到北，由下人扶上马背去裴家接亲。
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丢尽了，顾庭轩感到头疼，偏偏亲生的弟弟又不能不认。
若是苏九歌在，一定会笑着啐一句：地主家的傻儿子！
嘴上嚷着对这场仓促的婚礼不满，迎亲的时候跑得飞快，恨不能长一对翅膀直接飞去裴府。
裴府那边也是同样的热闹，挤满了围观百姓，就等新郎官来叫门好让众人一睹新娘子芳容。
大理寺卿裴松元今日换下万年不变的官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多了笑模样，神采奕奕地跟围观百姓打招呼。
还命管家拿来喜糖在大门外四处撒，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抢到糖的人都格外兴奋，沾沾喜气，说不定能保佑自家女儿也能觅得贵婿。
迎亲队伍沿着红绸铺就的路面热热闹闹地来了。
沐王翻身下马上前一撩衣摆就要跪下给裴松元行礼，人群中议论纷纷，称赞王爷好气度好相貌。
“见过岳父大人。”
不等他跪下去，裴松元已将人搀住，虽说自己如今是岳父老泰山，这礼委实受得，可女婿到底是王爷，身为臣子怎敢受他全礼。
片刻的寒暄过后，一旁的礼官高声唱喝道：“吉时已到——”
“请新娘子上轿——”
民间婚礼还会有堵门、抛撒银钱等习俗，在他们这儿全免了。
来府上凑热闹的公子小姐有心想拦在门口不让沐王轻易接走裴汀兰，都被裴松元使眼色轰走了。
作为父亲，自然是舍不得女儿，可是见她觅得良缘，心中更多的还是高兴，便不愿横生枝节，除去皇子成婚必不可少的礼制外，其他的能免则免。
在阵阵欢呼声中，裴汀兰由喜娘搀扶着，缓缓来到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