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顾庭轩心里一沉,父皇给他盒子时曾说过不会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因此他做梦也没想过里面会是玉玺。
令苏九歌感到惊讶的并非是看到玉玺,毕竟先皇有多疼爱顾庭轩,众人有目共睹,而是他竟随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卧室角落里。
玉玺下面静静躺着一封信,顾庭轩拿起来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眼圈顿时红了。
“吾儿庭轩,近日愈发精神不济,恐时日无多,特书信一封,将来见信之时勿伤怀,为父终能与爱妻团聚,心甚喜之。”
看完第一句顾庭轩的泪已止不住啪嗒砸到信笺上,洇开一朵小花,有的人在时不知感情有多深,离开了才晓得入骨相思有多痛。
“传国玉玺,乃国之根本,交予你手,为父心安。望吾儿为它寻得能扛下国之未来者,为父遵爱妻遗愿,思索再三,只得此法,莫怪。”
苏九歌看到此处,心中感慨万千,冥冥中他们父子心有灵犀,顾庭轩推阿泽上位便是遵照信中指示,为天齐寻得能扛未来的人了。
她拍拍顾庭轩的背安慰道:“父皇母后都这么爱你,一个临终遗愿只想你快乐,不让你背负沉重的皇位,一个明明很想让你继位,却不忍心逼你。”
顾庭轩点头,继续读信,这是一封极厚的家书,是一位病重的父亲对子女们的殷殷关怀,道尽了留恋和爱。
后面还有许多话是说给顾庭泽和顾蔓萝的,唯独没有写给顾庭朝只言片语,许是那时已经知晓他做的一切,伤透了心吧。
“你大哥还活着吗?”看完信,苏九歌道。
“你会知道的。”
顾庭轩将玉玺和信送到宫里,兄妹三人凑到一块儿在御书房聊了一夜,诉说各自与父皇之间发生的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如今皆已化作思念。
天蒙蒙亮时顾庭泽突然小声道:“三哥,你说我是不是能扛起天齐未来之人?父皇知道了会高兴吗?”
顾庭轩盯着他半晌,点点头,“你还可以更好,父皇一定很高兴。”
“当真?”
“当真。父皇只有三个儿子,老大走了歪路彻底废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信里的意思是要我扶你上位,好好辅佐你么?阿泽,你做得很好,要相信自己。”
顾庭泽听完,呵呵傻笑着身子歪向一边,睡着了。
把玉玺塞到顾庭泽怀里,顾庭轩和顾蔓萝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宫,恰好第一缕阳光照进御书房,金黄耀眼。
六月初八,是顾蔓萝与苏骋成亲的日子。
成亲仪式办得极其盛大,红绸从丞相府一直铺到公主府,锣鼓齐鸣,唢呐唔啦啦唔啦啦,数十匹高头大马绑着红绸花开道,好不威风。
“公主今日娶驸马”的消息不胫而走,京中首现万人空巷之盛景,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百姓。
顾蔓萝与苏骋共乘一骑,大红喜袍加身,红盖头遮面,嗯,遮的是苏小将军的面。
她说到做到,到底还是娶了个男人回家,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景乔。
天齐唯一的公主成亲,自是非同凡响,帝后携文武百官前来观礼,公主府门口负责收礼的管家乐得合不拢嘴。
今儿最高兴的要属丞相苏哲,三十年的老儿子终于卖出去了,须得醉饮三大碗!
今儿最不高兴的人当然是顾庭轩,时不时盯着皇后隆起的小腹,两眼发绿,嫉妒得发狂。
他们回京时皇后已有孕在身,只因胎象不稳,加上那日穿的朝服宽大,无人知晓。
吃酒的间隙苏九歌摸摸裴汀兰的肚子,笑呵呵道:“你好呀,小崽子,我是你皇婶婶。”
裴汀兰脸上挂着温柔慈爱的笑容,也抚着肚子道:“这是你皇婶婶,那个四处敬酒嘴都快笑歪的是你姑姑。”
顾庭轩绿悠悠的眼珠子一转,下巴凑到苏九歌肩膀,“当婶婶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当娘。”
肩膀猛地下沉,苏九歌斜斜乜他一眼,“我不介意你唤我娘。”
十日后,一支车队行至皇陵,十几驾马车同时停住,带起一股白色烟尘。
自头辆马车上下来两人,正是顾庭轩和苏九歌,六儿和玄武青雀等人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
他们准备离京,走之前特来皇陵祭拜,玄武和青雀已备好瓜果香纸等祭品,各拎着一只篮子,青雀脑袋上还站着威风凛凛的少爷。
他们放轻脚步,走到皇陵入口处,正要入内忽见远处尘烟席卷而来,速度飞快,一股风似的到了眼前,众人忙以衣袖掩面。
“哈哈哈哈哈哈,皇冠,我的皇冠,哈哈哈……”
破锣般的狂笑声响起,有一人手里拿着十几个柳条编成的圆环,正往头上戴,他戴一个掉一个,戴一个掉一个。八壹中文網
戴着戴着便恼了,将东西往地上一摔,狠狠地踩,“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踩死你!踩死你!朕的皇冠是金珠镶成,你们算个屁!”
众人面面相觑,呆立在原地看此人发脾气,这才发现他只穿着半截裤子,衣裳也只有半截袖子,光脚,趾甲缝里挤满了黑色泥垢。
这时有一女子自皇陵深处走来,手中抱着一件衣裳,急急道:“大柱子,快把衣服穿上。”
“柳如烟?”苏九歌惊叫出声。
那这个疯疯癫癫的人是顾庭朝?苏九歌看向顾庭轩,他点点头。
顾庭朝夺过柳如烟手里的衣裳,用力掼在地上,“不穿!我不叫大柱子,我是皇帝,是皇帝!你要称我为陛下,陛下!”
说完,一溜烟儿又跑了,口中念念有词,“玉玺呢,玉玺呢,朕的玉玺呢……”一边跑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
“见过煜王,煜王妃。”
柳如烟捡起地上的衣裳,面无表情地向他们夫妇行礼。
“你怎会在此?”
“王妃这话问得好,若当初你同意我进煜王府,我又怎会在此。”柳如烟说完转身便走。
苏九歌想要追过去,顾庭轩忙拉住她,摇摇头道:“算了,大哥来守皇陵,太子府便遣散了,大嫂与他和离后离开京城云游去了,其他妾室也都各自寻找出路,唯有柳如烟,追到了皇陵。”
“她图什么?放着大好的青春不要,为何要在此处蹉跎?”苏九歌无法理解。
唐婉柔与顾庭朝十几年夫妻都能放下一切去寻找新的人生,柳如烟这个侧室为何要画地为牢。
她不懂,现在也不想懂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人无权干涉。
……
十个月后,雍城某宅院内。
稳婆正在房内接生,惨叫声不绝于耳,门外守候的男人急得团团转。
迈步就往房里冲,青雀玄武同时出手挡住他,“请王爷往后退,王妃说了,您要是敢踏进产房半步,就和离!”
顾庭轩听完默默后退,继续原地转圈儿。
这时产房内传出两声尖叫,一声女子撕心裂肺地喊叫,一声婴儿的啼哭。
稳婆将孩子擦干净裹好抱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母子平安。”
“王爷!”众人惊呼。
“来人呐,王爷晕倒了——”
————正文完————
番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