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椿木湾山区的人都知道:西言家四房的后人手里,保存着一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族谱。
据说,西言家是从平原地区,历经千百年岁、无数朝代的更迭,举家迁居椿木湾这个丘陵山区来的。
椿木湾山区的人也代代相传,族谱里,不仅详细记载了千百年的家族人丁演变,还有更重到的东西。
外族人传言,谁拿到这部族谱,就可以驾驭整个椿木湾山区,控制人的生老病死,真正过上洞中一日、人间一年的神仙日子。
也有人相传,谁拿到这部族谱,就可以进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安享太平盛世,不受疾病、战乱、灾荒困扰,子子孙孙繁衍不息。
还有人说,如果谁掌握了这部族谱,就可以找到一座黄金山和现代城的入口,那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无数想象不到的高科技,要什么只管拿什么,想什么来什么。
关于西言家族谱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一代接一代地传,随着西言家的搬迁,也传了有千百年,好像永远也传不累。可是族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里面有什么稀奇东西,谁也没有见过,谁也没有享受过。
椿木湾照样是穷,照样是乱,照样是吃不饱饭,而传言也照样在传。
西言家的人从来不信谣、不传谣,也不造谣,更不辟谣。
而西言家四房的后人,更是为人低调,不事张扬,公开场合根本就不承认家里有族谱,被问急了,就指着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抬起窟窿和补丁交织的劳动布裤子,狠狠地说,“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个宝贝,我早享清福去了,哪里还在受这个罪!”
其实,西言家的人知道:族里确实有一部族谱,但具体在谁家里就不知道了,反正只有交接的两个人知道,甚至存放族谱的那家人的其他家人也不知道。现在,这部族谱不是存放在四房家里,而是在三房家里,而且这个三房不是爷爷辈人的三房,而是父亲辈的三房。
我们的故事就此展开。
太阳西沉,黄昏渐起,暮色四合,坐落在椿木湾对面半山腰上的小山村冒起了袅袅炊烟。烟柱伴随着暮霭渐次升空,在房顶上方不远处结成一层平行的云层,慢慢地向远处涌流过去。
这个村子有七八十户人家,都是农人,房前屋后种水稻、玉米、小麦和蔬菜,养着一些鸡鸭鱼鹅,闲时串门聊天,粗茶淡饭,生活得逍遥而快活,日子就这样悄悄过着。
在村子中间靠西头的一户人家,就是本文要说的主人公父亲辈人的三房。传得神乎其神的西言家族谱就在他们家。族谱是四爷爷十几年前传给三房的。
除了父亲,这家人包括母亲和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父亲忙了一天回到家里,正在洗手、拍打身上的尘土。母亲在灶屋里炒菜,满屋的油烟气息呛得她一阵阵咳嗽。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添柴烧火,火苗的亮光让她的脸庞看起来红扑扑的。
“他爹,吃饭了!”母亲说道,“满妹,叫你哥吃饭去。”小姑娘答应一声忙跑出去。一会儿,三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从屋外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母亲,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母亲并没有答话,径自坐到长条凳上,端起了饭碗。
她的面前是一张八个人坐的方桌,每方可以坐两个人,六个人坐下来很宽松。
吃饭的过程很简单,也没什么吃的,大家都埋头快吃,一会吃完饭后,父亲拿了一个烟袋从堂屋里走出去,来到垂花门下,叫三个小伙子也出来一起说话。“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上山去打猎。”
父亲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并没有多余的交代。
三个小伙子转身走了进去,打水洗澡,上楼吹灯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男人叫醒了三个还在睡梦中的儿子,胡乱地吃了一些饭,套上狗拉雪橇,就出了。小伙子们从没有出门打过猎,都很兴奋,大声议论着会到哪里打猎、猎什么动物。
在他们的雪橇上,放着弓箭、弹弓、杀刀、干粮糍粑、一袋子大米、半袋子马铃薯和几件厚厚的棉衣、两床被褥。妇人和小姑娘望目送着父子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路拐弯处,才踅进了堂屋。
此时季节,其实只是深秋,天还没有下雪,地上是一层硬邦邦的泥巴路,雪橇从上面划过两道浅浅的拖痕。拉雪橇的是三只农家土狗,农闲时兼做猎狗的那种,长得个子不胖不瘦、不大不小,一路老老实实,也不甚机灵,神似农人秉性。因为摩擦力还比较大,猎狗拿起来比较费劲,这父子四人都没有坐雪橇,只是左右两两跟在两旁走着。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或石头挡路,他们还要帮狗拉着雪橇往前走。
这样走走停停,但农人走路是走惯了的,总的还是比较快。
下午早些时候,他们一行四人、三狗已经来到一个锅底似的盆地底部,四周都是高高的青山,石头山,山上古木森森,山顶树不多,间或有几颗大树,稀稀拉拉地站在那里,俯视着他们进山来。
此时,路已经没了,隐藏在一丛丛枯草和灌木丛下,雪橇已经走不动了,他们只有拆卸下来,扛在肩上往前走,走在后面的几个小伙子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紧张地跟在父亲后面,生怕掉队了。
三只猎狗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好像突然现新天地似的,点头哈腰,口水长流。
父亲却不管这些,躲闪着路旁伸出的生刺和尖尖的石头,大踏步往前走,来到一棵高大的柏树下,放下肩上的东西,从行包中抽出杀刀,在柏树下挥刀砍去,一会就把树下的一堆锦簇的巴茅草砍倒,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