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有限,人们错落地坐在那里,绝不挨着,但也不会离太远。其间有三个人比较特别……特别的普通。
普普通通的穿着,普普通通的模样,一个蹲在二阶上叼着肉串左瞄右看;一个坐在三阶上拿手机乱比划,不知道要拍什么;还有一个长腿竖脚地侧躺在哪儿,贯了三阶,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无论怎样去看,都只能是三个穷屌丝在过眼瘾。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每一个身价都过亿,每一个手上的人命都过百,是真正为富不仁的杀星。
虽然这些大家都看不出来,但他们周边、即便在人流这么大的情况下,依然有段真空地带。或许是太过嫌弃他们的作为,又或者怕给他们拉低档次……会这样的理由有很多,但肯定不会是怕了他们。
他们三个也没有紧挨着,彼此隔了一臂距离,不远不近,差不多都是如此……这些周边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那无需在意。
但还是有引人在意的过来了。
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粉红色的运动装,头上戴着耳机,就那么小跑着过来,由远及近,把许多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她也许不是天仙一样的人儿,但看上去就是漂亮,是那种自自然然赏心悦目的漂亮,看一眼就会觉得舒服,硬要去形容,是形容不出的,没有那么贴切的词语。
更重要的一点,这边女孩子虽然有很多,但却没有一个能及上她一半的……许多低头看手机的人,也被身边气氛感染,抬头四下看,然后眼神定住,再也回不到手机上去了。
那边也许有队友在骂街,也许有女友等着回复……不管有什么,看到那个女孩子,统统都忘掉了。
只是令他们不满的是,那女孩子虽然依着心愿在这里歇下来了,但却坐在了那三个屌丝旁边……醒目的对比,真让人火大,也许就不该留下空档给他们的。
摘下耳机,女神撩了一下头发,拿出白色的帕子去擦额头鬓角、因运动而产下的细密汗珠,自然优雅,每一动都独立成帧,美到极致。
蹲在那里的萧爵咬一口肉串,边嚼边道,“小七就是比我们讨人喜欢。”
“羡慕不来的。”萧尊仰躺下来,抬头看天。
萧命掉转镜头,对着那边一连拍了好几张,话却是没说的。
陈黎把帕子收进腰包,偏头看过去,“挑张好看的做壁纸,选错了,以后不给拍。”
萧命点点头,真的认真去挑选了。
萧爵摇摇头,往她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尾巴是特处的?”
陈黎点头。
萧尊接道,“不去管他们,愿意看就让他们看吧。”
没人对这点有异议,只是说话的时候,或侧头或挡嘴,不让那边看清口型。
陈黎左右看看,“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去杀人了。”
“先看看这个。”萧爵把手机摆到她眼前。
那是一张照片,昏黄的石室中央,依位置摆着七星台,大多是空的,只有两个台子上面有东西——勾涂和凿渊!
那间石室陈黎去过,就在萧家村老宅的地下,本就是摆放七星杀器的地方,如今两件本以为丢失的杀器无声无息的回去了……它们是没有脚的,后面隐藏的东西就耐人寻味了。
“谁放回去的?”陈黎问。她也清楚不可能有准确答案,但还是要问一下,万一有人看到了呢?能留在老宅的,可没有废物。
“北极星。”萧尊回答。
“也许不是这名字,但在他或者他们没有自我介绍前,我们暂且就这么叫吧。”萧爵补充。
“你们看出来什么?”陈黎又问。
“‘北极星’真的存在。”
“但跟小六没关系。”
两人又一人回了一句。
陈黎当然知道“北极星”和某人没关系,不然从南疆回来,他们三个就会被清除,不会像现在这样,做着拼命的打算……情况很糟糕,“你们想怎么做?”
“老头子死了,没有人管,老三老四死了,还是没有人管,我想我们死了,也同样不会有人管。”萧爵把空了的竹签往前一投,不偏不倚地扎进垃圾桶里,“七心堂后起之秀那么多,七星杀器不会找不到主人的,而现在缺的,只有七星之主……我想那边传递过来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陈黎冷笑,“就不能是他或他们要当七星之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萧尊同意她的说法,但随即话锋一转,“可就算我们不自相残杀,他们既存了这样的心思,难道就不杀我们了?我们干的这行,就是暗地里把人杀掉,他们若选择这样做,谁能保证自己能活?既然早晚都是死,何不拼一下?做了我们这行,这样的觉悟不会没有吧?”
“你们都是这样的想法?”陈黎一一看过去。
萧尊抬头望天,萧爵低头看地,萧命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啊,我们接着了。”陈黎站了起来,“是我们先来一场,还是等我和万窟的人打过了,你们再来捡便宜?”
“有事你就去做。”
“我们不急。”
“小心一些。”
三人一人一句。
陈黎撇嘴一笑,眉梢唇角满满都是不屑。
萧尊看到,也站了起来,“小七,不用这副表情,小六杀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清场,让只有冥王杀主实力的人才敢进来,到时一决生死,免得给阿猫阿狗占了便宜。”
萧爵也站了起来,“我们也是这意思,所以今晚也会很忙……兄妹一场,今晚最后一次并肩吧。”
“明天呢?”
“你死……我活啊。”
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
贺彤想要追上去,却给苏沫一把拉住,回头看她,苏沫轻轻摇头,“今天不要跟着他,由他去吧。”
“说的轻巧,他肯定是要去杀人的。”贺彤挣脱,跑起来追上去。
她动作太快,苏沫第二下没能抓住,追了两步,人已跑远,便颓然止行,站那儿苦笑,“他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会炸伤谁,是谁也说不准的事,你……何必呢。”
这些话,贺彤已经听不到了,一路追着孙贤到了医院外面。这时天色将晚,还没黑下来,陈黎也还在医院里,但孙贤没有进去看一眼,只站在院墙外面,远远地望了一扇紧闭的窗户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不远处有辆车子跟了他十几米,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因为车里的人发现,那个女警把自己和目标铐在了一起,推上一辆警车,呼啸而去。
车上,孙贤抬手拉拉铐链,问身边的人,“凭什么抓我?”
“不是抓捕,是要你陪我。”贺彤这样回他。她毕竟是不笨的,不会在这时撩拨他的情绪,因为手铐的象征意义更大一些,一崩即断……若锁不住他的心,便锁不住他的人。
前面负责开车的警察听到这话,两眼望路,闭紧了耳朵,装起了机器人。
“呵,真有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趣了?”孙贤放下手来,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开快一点。”陈黎吩咐一声,反手扣住他手腕,“以前只是没把自己当成女孩子,又不是不是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警笛鸣起来,车子飞快疾驰,孙贤却沉默下去。
在明显的“公器私用”,“私事公办”的情形下,没用多久,车子就停在了警局大院里。
贺彤推着孙贤下了车,拉着他一路到地下二层,进到关过刘颖的地方,把门锁死,钥匙丢的远远地,“今晚就睡这里吧,进来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没人会来打扰的。”
临下来的时候她就下了命令,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过来烦她,但要看好入口处的探头,只要身边的人跑出去,马上击毙。
责任她一个人承担!
所有听到的人都答应了,但没一个当真……小两口闹别扭他们也要当真,那可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若是想跑,也不会等到现在,所以自然是既来之则安之,边角的毯子还在,孙贤走过去坐上面,可手还举着,抻一下铐子,“可以解开了吧?”
贺彤向外一指,“丢外面去了。”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屋子里静下来。
受不得这样安静,后来还是贺彤先开了口,“恨我吗?”
孙贤摇头。
“真的?”她有些不信。
孙贤撇嘴,“人总是要杀的,今天杀明天杀,区别不大。”
“你……”贺彤有些给气到了,呼呼喘了两大口气,“……就不能不杀?杀人是犯法的!”
“是嘛。”孙贤又撇嘴,“那你昨天怎么没把那死孩子抓起来?如果抓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你说你算不算帮凶?”
“我……我……”贺彤答不出来,气势也就弱了,“不是不抓他,是…是…法律不允许。”
“我好像知道,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嘛。”孙贤的话里有调侃,声音带着讽刺,“可他还是杀人了啊,和我的差别,就算是一个和一群,但杀人的事实就摆在那里啊。”
“我……我该怎么跟你说呢,他…他还是个孩子。”
“死掉的那个就不是一个孩子了吗?他更小……不是吗?”
“可…可…他还没有生下来。”
“那就不是一条生命了?胚胎没有人权?”
“不要抬杠,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那就都别说话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到后来耐不住的,依然是贺彤,“我想告诉你的,其实是……杀人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告诉我,问题怎么解决?”孙贤偏头看她。
贺彤咽咽唾沫,“我们可以起诉,通过法律途径……”
“停!”孙贤打断了她,“他们一家谁能判刑?”
贺彤低头,这样的事,那一家人再是不对,到了法庭上,也不会被判刑,最多她还没想到底,孙贤已经在旁边问了,“我缺钱吗?”
他能得到的最多只是赔偿,而一个只有一个多月大的胚芽,又能有多少赔偿?虽然多少他都不放在眼里,可这样的事……又岂是他能忍得下的!
“也许不近人情,可是……可是规矩就是那样的。”贺彤强撑着道。
“谁定的规矩?”孙贤冷声问。
贺彤有些受不住了,回怼一句,“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