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李的去世,宋星语今天一下子多了很多工作。加上不熟悉业务,边问边做,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临近八点,她还没有吃饭。天都黑了。 她一回到办公室,就瘫在皮椅上,按摩着太阳穴:“难怪妈妈会累病,这工作强度搁谁身上受得了。”
桌上的手机响起,宋星语睁开一只眼瞟了一下,屏幕上只写着一个字“张”。 她接起电话,眼都懒得睁开:“喂。”
“最近怎么总不在公司?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我请了年假。”
“今晚有空吗?请你喝杯酒。”
“好啊。老地方见。”
宋星语挂完电话,拿起衣架上的包,风驰电掣地出了门。 酒吧里人声鼎沸,轰鸣的音乐声轰得人心脏砰砰直跳。宋星语一进去就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她今天没有化妆,但皮肤白得发光,紧身露脐装加上白色高筒靴,一副姣好的身材跃然眼前,背后挎着一个DIOR的小盒子包,妥妥的白富美形象。 走进来一路就被要了四次电话,宋星语不厌其烦,统一以“老娘是拉拉”回绝。 酒吧营销见到是熟客,马上迎上来替她挡客:“星姐,您订的卡座在那边。您朋友已经来了,我带您过去。”
张宾本来窝在沙发里喝酒,见宋星语过来,起身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十分享受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宋星语抖抖肩膀,拍开他的手,“张总监,喝酒就喝酒,别动手动脚的。”
“哟。几天没见,怎么小脾气越来越大了。”
桌上摆着一瓶开了的干邑白兰地,宋星语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上面还贴着她名字的标签,“这不是我存的酒吗?”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啊。”
“您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张宾继续蹭过来,在她耳边轻语:“喝完去你家还是我家?”
宋星语冷笑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各回各家。明天我还得早起,今天走了一个老人。明天还有的忙。”
“我以为你说回家帮忙是闹着玩玩,怎么还真管上了?按我说,趁早脱手。就你妈那个临终关怀中心每个月收那么点钱,这种项目就是个半公益性质。你图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想我回来呢。”
宋星语浅呷了一口酒,挑眉看他。 张宾再迟钝也听出她话里有话,神色变得不自然:“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当然是最想你回公司的人,你不在我上班都少了许多动力……” 宋星语打断他:“师傅,大家都是成年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组在华景集团谈成的项目为什么交给你们组去跟了?”
“这事是瞿总安排的,我不清楚啊。也许是你最近总是不在公司,华景这么大的单,他担心你顾不过来。”
“哦。敢情你是临危受命,委屈了。张宾,是你去跟华景的人说我私事缠身顾不上他们吧?又是你跟瞿总暗示我们是情侣关系,这个项目给你就等于给我,半哄半骗让老板把项目交给你的对吧?”
“星星,我说的都是实话。咱们俩都是一家人,你忙“不留”的事,我替你看着华景的项目。总比被其他组截胡好吧?退一万步说,以后结婚了,你回归家庭,这些资源不都要给我吗?”
宋星语差点要笑出声。 “张宾,咱们在一块本来是各取所需,可以好聚好散。你非要恶心我。别说我压根没想结婚的事,就算想结也绝对不会和你这种自己没有能力只会撬墙角的人结。”
酒吧音乐声太吵,所以宋星语声音很大,旁边卡座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张宾脸上挂不住,变了张脸。 “宋星语。你别给脸不要脸,不是我领你入门,你能有今天?这个项目归我就当你投桃报李的一点回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跟瞿总去说。”
“行啊。那咱们边走边看,华景这块骨头你啃不啃得下来!你真以为我是陪他们吃吃饭喝喝酒就把项目拿下来了吗?为了做出让对方满意的方案,光市场分析和背调我都跑了大半年。你就算拿着我现成的方案,我也赌你做不出来!”
“呵。你算了吧。对方把项目给你还不是看你这张脸?图你的身子……” 宋星语腾地站起来,端起酒杯。 张宾以为她要泼酒,下意识双手交叉挡住脸。 宋星语见状更看轻于他,她仰头一口干下一杯酒。 “很好。你这句话算是彻底断了我们五年的情谊。我下手也不用顾忌了。喝完这杯酒,我正式向你宣战!”
见宋星语重重放下酒杯,张宾这才将信将疑放下手。 他的手刚放下来,一杯酒迎面泼来,将他兜头兜面泼个湿透。 泼酒的不是宋星语,宋星语和他一样露出诧异的神情。 她回头看到一个恨不得把全身都穿满名牌大LOGO的男人,要不是那张脸尚算阳光帅气,活脱脱就是个暴发户形象。 平心而论,男人身材高挑,体格健硕,眉眼里锐气十足,实在不算难看。就是这一身“土豪”的打扮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手里玩转着一个空酒杯,眼睛向下睨着张宾,十分不屑。 张宾抹了一把脸上的酒,火气蹭地上来了。被个女人凶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陌生男人上赶着凑热闹? “哪来的暴发户,你小子谁啊?”
张宾一语中的,踩到了他的尾巴。男人照着他后脑勺挥了一下。 “小爷是你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刚在隔壁听一路了,踩着自己女人上位,你可真能啊。”
这一巴掌打出了张宾的火气,“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我看你是找打!”
张宾起身揪住男人的衣领子作势要打,男人身后卡座哗啦啦站起七八个大男生,都是一水的大高个。 张宾的拳头犹豫了。 男人吊儿郎当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手压了压,示意朋友们坐下。 “就他这小身板还用得着你们吗?”
男人应该是有长期健身的习惯,短袖下是肉眼可见的发达肌肉,但健而不壮,宽肩窄腰。180的张宾站在他面前愣是被衬出一身脂粉气。 他单手捏住张宾的手腕,强迫对方放开了手。反手一把将张宾的头摁在大理石台面上。 张宾被他激怒,也顾不上体格悬殊,从桌上操起一个啤酒瓶就往男人头上去。 “哦。忘了告诉你。我爸叫华景,就是你们刚说的那个华景集团董事长。”
啤酒瓶停在和他头顶相差一厘米的地方。 男人冷哼一声,放开张宾,“你如果真砸下来,我还敬你是个男子汉。”
“你是华家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张宾的声音发颤,那是对自己事业前程尽毁的畏惧。 华家有两个孩子,老二是华景钦定的接班人,老大则是被隐匿身影的透明人。据小道消息说华家老大华麒脾气火爆,时常在外惹是生非,所以十分不惹家里喜欢。华家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反而是对还在读大学的小儿子华麟宠爱有加,任何公开场面都带小儿子出席。很多人以为他们家就一个孩子, 看样子,这是华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华家老大是个不学无数的混子,老二才是未来接班人。你在掂量得不得罪得起?你大可以赌一赌。 张宾当然不敢赌,他放下酒瓶,灰溜溜自罚一杯。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华麒觉得无趣得很,挥挥手让他走,“滚。警告你不要再碰华景的项目,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张宾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宋星语,她这样美艳的女人若是遇到有钱有势又不讲规矩的男人手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张宾清楚得很,但他没有带她走。 宋星语目送着张宾离开的背影,倒说不上心寒,就觉得自己眼光烂得可笑。养条狗还知道护主呢。 华麒看向旁边一直隔岸观火的宋星语,这个女人居然在笑,有些不知所谓。 宋星语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皮肤雪白的宋星语皎洁如月。看着他眼里是明晃晃的不屑,仿佛在看两个幼稚的小孩斗气。 “不用谢。”
“我没打算谢。这本来就是我的私事。”
宋星语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进华麒胸前的衬衫口袋:“赔你的酒钱。”
华麒捏住她的手腕:“你在讨厌我?为什么?”
宋星语挣扎了两下,无果。直接一高跟鞋照着他脚尖踩下去。 华麒这才吃痛松手,脾气也上来了。 “你这人怎么分不清好赖?我明明是在帮你。难道你还舍不得那男的,替他抱不平?真是漂亮女人没大脑。”
“华大公子!张宾再小人,我和他至少是靠自己本事在公平竞争。您这么个大人物从天而降,像玩弄一只蚂蚁一样,随意戏弄他。完事还希望另一只蚂蚁对您感恩戴德,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甲方。你是不是该客气点?”
“所以我给了你两百块钱,而不是两耳光。”
说完宋星语踏着高跟鞋,转身离开酒吧。 华麒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背影,问身边的同伴:“他们刚聊天是不是说到什么临终关怀中心?叫什么名字。”
“没听清,好像是什么留。”
华麒拿出手机搜索“临终关怀中心沪城”几个字。页面上弹出第一个就是“不留临终关怀中心”。 有意思,这无聊透顶的人生好久没碰到这种有意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