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惟走后,葛玫一个人在肯德基里呆坐了许久。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眼前的薯条打蔫,鸡翅变色。她刚跟邵惟撒谎了,当初就是她扛不住父母的劝说,主动说出了邵惟的位置。 她以为这样就能改变邵惟对自己的印象,谁知道邵惟根本不在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葛玫坐到身体僵硬,终于起身拦了个的士。她身后有个男人戴上摩托车头盔跟上她。 的士到了东陵园门口停下,饶是大白天,的士都不愿意开进去。 葛玫付了钱,自己徒步慢慢走上去。 陵园A区36排右手数过去第12个墓地,那里躺着一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小女孩。那是她的女儿。 当初听医生说生一个孩子有机会治愈她子宫的毛病,葛玫想也没想就跟汤幸说,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原以为汤幸那种天生爱自由的浪子是不会同意她这荒诞的请求,可没想到汤幸一口应下说好。 他们从备孕到怀上非常顺利,这确实像是天意。一般有子宫疾病的女人受孕很困难,但老天似乎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葛玫很快怀上孩子,病情也有明显好转。 可孩子生下来却有严重的先心病,医生说如果没等到合适的心源,她活不过一岁。这中间随时出现的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葛玫记得中学物理学过一个叫物质守恒定律,科学诚不欺她。 虽然医生说这与她自身的子宫疾病并没有关系,但葛玫坚定地认为孩子是在她体内吸收了一部分病变组织。又或者更直接一些,她就是生下来替她挡劫的。 孩子从出生就被抱去儿童ICU,等到葛玫能下床,汤幸想带她去看孩子。葛玫却说什么都不肯见。 她说如果迟早要失去,她宁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至少自己不用太难受。 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就是这样考虑问题。 汤幸骂她冷血,说她不配做人,她都不为所动。 孩子只活了十四天就夭折了。连后事葛玫都以身体未恢复为由没有参与。 只在下葬那天,她多问了一句:“孩子取名了吗?”
汤幸冷冷答了一句:“关你什么事。你都不认这个孩子。”
汤幸去陵园了,他扔在桌上的公文包里有一张文件露出一个角。葛玫好奇地扯出来,看见一张出生证明。 葛玫拿着那张出生证明,上面写着母:葛玫,父:汤幸,新生儿姓名:汤一一。 葛玫笑汤幸是个文盲,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没文化。可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抱着这张出生证明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有人把她的子宫连同着胎盘一起生生扯了出去。 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呢?那个小生命在她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是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亲密的存在。 只是装得没心没法会好过一些。就像小时候父母每次离开自己要去外省打工,她都告诉自己,她不在乎。说得多了,自己也信了。 也是因为孩子的事,汤幸下定决心和她离婚。葛玫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表示自己反正从来没真的喜欢过他,只是为了报复他才嫁给他。她心里想着的始终是邵惟。 于是汤幸诅咒她不得好死。 这诅咒还真是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