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油纸伞落地,溅起粒粒水花,在细雨朦胧中,他被曲辞的银丝穿心,血洒了一地,是刺眼的红。
曲辞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他的唇角边还噙着一抹笑,那笑既陌生却又好看,有几分嘲弄的意味,让他不禁沉迷了。
他的血像止不住的龙头,呼呼呼的流个不停,他的生命在消逝,而曲辞的笑容越发灿烂耀眼。
夙漓已经看见曲辞抬起右手,银丝已经探出了指尖,心里一片苦涩。
怪自己察觉太晚,警惕太低,不小心中招。
夙漓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等着穿心之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他猛的睁眼,一脸错愕,满脸心疼。
他看见曲辞的银丝反手插进了他自己的心脏。
他看见曲辞口吐鲜血,胸口那里血如水下,他的脸色苍白如云,却还是挂着一抹开心的笑。
他看见曲辞的血流了一地,混杂着雨水到处流,流到了他的脚边,爬上了他的衣尾。
曲辞是在银丝即将插心那一刻醒的。
原来当你诚心所悦一个人,用心喜欢他,爱他时,是宁愿自损三千也不愿伤他一分。
夙漓获得自由,心疼曲辞,想伸手摸一摸他,抱一抱他,为他疗伤,和他说说话。
可曲辞却变回了银狐模样,转身拔腿就跑,消失在风雨中。
夙漓想也没想,迈腿向曲辞追去。
风似刀,雨似针,无一不摧残着他的脸。
夙漓顺着曲辞一路不敢稍作停歇,终于找到了他。
曲辞脸朝地,摔倒在地,银丝穿心留下的针孔正在源源不断冒血珠子,在他身下凝聚了一滩血。
他的银发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手指微微可见的在轻轻抖动。
雨下的急啦,噼里啪啦的抽打在他身上,而曲辞却连睁眼看一看都难。
他的嘴吃了一嘴混着他的血和雨水的土,又难吃,又让他反胃。
曲辞的呼吸变得微弱,他此刻好想见一见夙漓,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他好想告诉他,他……
曲辞感觉到他的意识在走远,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好像隐隐看到了有人正不顾一切向他跑来,好像是他的垂生。
夙漓跑到曲辞身边,一把抱住他,焦急的道,”三三。”没有回音,他便探了曲辞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夙漓的心里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他喂曲辞吃下提气丹,施法先为他暂时封住心脉,抑制伤口恶化,然后一把抱起曲辞,在大雨中寻找避雨的地方。
在雨中,夙漓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了一座破庙。
夙漓心里虽疑惑万千,可眼下情况紧急,曲辞等不起,拖不得。
于是夙漓便让净生先进去打探一圈,确保无误后又贴了避邪符,才放心地抱着曲辞进去躲雨。
他先简单清扫出了一个休息的地方,又生了火取暖。
夙漓轻轻地脱下曲辞的衣服,他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在火堆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吓人,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夙漓从戒指中取出药水,倒在帕子上,聚精会神的轻轻地替曲辞擦拭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神情谨慎,生怕下手重一点,他的三三便会疼痛的叫出来,将脸皱成一团。
夙漓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的跳个不停,而地上是一块块染血的帕子堆积。
曲辞身上的血被擦拭干净,他的伤口皮肉外翻,一片连着一片,泛着死白,依稀可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夙漓心疼的快要忘了呼吸,上药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他快速的为曲辞上药,又用道力替他疗伤,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
等到日落西山时,雨也丝毫不见笑,反倒是越发猖狂,似乎在嘲笑夙漓。
夙漓运功为曲辞疗了一个下午的伤,再加上药膏和阵中反应的作用,曲辞的伤口已经好了一大半。
而他也一天未休息,又损耗道力太多,此刻疲惫感袭来,精神自然不佳。
夙漓盘腿坐下打坐,调理气息。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打坐时,突然感到脖子那里痒痒的,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弄得他全身酥麻。
他停止打坐,睁眼一看,不知何时曲辞已经醒来,正挂在他背后,双手抚他的脖子,薄唇在他耳边吹气。
他看见夙漓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于是浅浅一笑,“全垂生,你想我了吗?!”
夙漓沉默不语。脑子里像有狂风暴雨掠过。
曲辞又笑着一个旋转,躺在夙漓的怀里。
夙漓自然的抱住了他。
曲辞钩着夙漓的脖子,“垂生,夜深了。”
如此明显的挑逗,夙漓还听不懂就不正常了。
耀耀烛光下,夙漓脱口而出,“三三,你的伤,行吗?”
曲辞气的一拍夙漓,“夙漓,你瞧不起谁呢,你敢质疑我?”
夙漓忍不住笑了。
曲辞又笑眼盈盈,学着小姑娘说话,娇滴滴道,“听闻郎君持家有道,洗衣做饭无一不通,天文地理无一不晓,闺房趣事了如指掌。
正值风华正茂,身子如狼似虎,听得我这个小妖精春心荡漾,欲以身相许,为民除害,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夙漓忍住不笑,诚心诚意道,“三三,这个声音不适合你。”
曲辞气的在夙漓手上咬了一口,然后气鼓鼓的看着他。
夙漓伸手戳戳他的脸蛋。
曲辞还是鼓着眼睛看他。
夙漓私下观察破庙,正在仔细查找是什么东西让曲辞变得如此不正常。
突然,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尊送子观音像,脸一红,心里明白,原来是送子观音搞的鬼。
苏宁运功把送子观音像请到庙外去站着,然后低头一看,方才还□□满满的曲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害羞的曲辞。
曲辞想从夙漓的怀里爬起来,却被夙漓双手禁锢住。
夙漓有意逗一逗曲辞,“三三,你可知你方才就像一只发了情的狐狸,很是诱人,现在是想吃干抹净跑了吗,怎可如此不负责任。”
夙漓说到后面,还变得委屈巴巴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曲辞颇感害臊,拍拍额头,“见笑了,见笑了。”
压根不敢直视夙漓,真是丢脸丢大了,直接丢到了浅凤狐狸洞门口。
“无妨,”夙漓笑回,“我也习以为常了。”
曲辞惯会顺着梯子下树,“我就知道白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毕竟你也是知道我的。
我是,见笑多百方,料君应不嫌。”
曲辞笑得灿烂如花,“是吧,白白。”
“不嫌,不嫌,”夙漓无奈的笑回,满眼宠溺。
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星月还赖在云中不肯走,曲辞他们就披星戴月朝温泉赶去。
果不其然,他们两个在温泉中心看见了插在水中的宝剑,正是夏子燃的佩剑长茗。
曲辞围着温泉转了两圈,“贸然拔剑,恐生事端。”
“可若不拔,无路可走,”夙漓接着曲辞的话回答。
“那还是拔吧!”曲辞一拍手掌,打定主意。
夙漓和曲辞同时看向长茗,剑如其主,高贵精致,吸人眼目,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夙漓沉声道,“三三,我来。”
曲辞没有反对,他是妖,前去拔剑,说不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事。
夙漓飞向温泉中心,轻轻松松一拔,回到岸边,看着长茗,眉目间满是不解,“为何如此容易?”
曲辞兴奋的道,“管他呢,我们快找突破口。”
夙。漓拿着长茗,把四周都劈了一遍,四周纹丝不动,毫无变化
曲辞笑不出来了,有两份怀疑,“这是把假剑吧,或者说这事把好剑,很有想法,不爱听人使唤。”
夙漓无言以对。
正当沉默无助笼罩着曲辞时。
夙漓开口小心问,“三三,你信我吗?”
曲辞不解,“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就快点说清楚,我自然是信你的。”
夙漓解释道,“林烨和夏吱荷都失去了所爱之人,那么他们联手,是想让他人也尝一尝这种滋味,他们料到我们不会伤害对方,因此,我们只需要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曲辞懂了,冷着脸,“你是说你要捅我一剑。”
夙漓解释一大堆,曲辞一句话就堵了他的下话,确实是是他想做的,可听着怎么怪怪的?
夙漓略微尴尬,“三三,你可以委婉点,我们这是计谋,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不是要捅我一剑,”曲辞又问。
夙漓心累了,“三三。”
“你就说是不是,干脆点,婆婆妈妈干什么!”曲辞问的不耐烦了,语气里带了点怒火。
夙漓只好点点头,底气不足的回,“是。”
曲辞撇撇嘴,心知这是无奈之举,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平白无故捅他一剑,他心里总归是有点不太舒服的,矫情了一会儿,颇为大义凛然的道,“捅吧,不过只有这一次。”
“好,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的,”夙漓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曲辞,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曲辞也不知道为何那么相信夙漓,敢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但仔细想一想,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不过是因为自己深爱的眼前这个人,深爱着夙漓,仅此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