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物,有专家佐证,再造上一批假文献和宣传册,不怕别人不信。于是这个伪满洲国自然生态农村项目顺理成章地上马了。
为了弄得更像模像样一些,曾瓶底子又往清皇室后人这方面开始打主意,曾瓶底子往上翻八代,怎奈自己家八代都跟这爱新觉罗世搭不上关系,无奈之下只好再出下册,把他的智囊团首席军师(村东李)推选了出来,愣说他是溥仪和婉蓉的唯一后人,众所周知溥仪肾不好心理也有问题,是没有孩子的,而婉蓉和溥仪长期分居(她倒是跟别人有一个)更不可能有什么子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奈何村民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一阵唏嘘过后管它是真是假,反正钱已经投进去了,就是假的,他也得他妈给变成真的!
零零碎碎拉了几个十万八万的投资,再加上全体村民入股的钱,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个一百来万,伪满洲帝国生态新农庄就算正式开土动工了。
这一整上官派,称呼礼法自然而然也与时俱进,农乡亲见面以前打招呼都是说“诶,老王,吃饭了没!”“诶,老李,下地啊!”现在一整上官派,曾瓶底子下令了,不行,太俗,得改!
于是一伙众相亲全给封了官儿,再见面时打招呼就成了,“王丞相,您用膳了没?”“李员外,今天天气好,这是要去您那百亩良田里舒展舒展筋骨啊?”反正老百姓也不知道哪个官大,哪个官又是具体管什么做什么的,今天想起贝勒这个词,有可能见到人就都喊“王贝勒”、“李贝勒”什么的,明天又想到“王爷”这个词,所有人又平升三级,便又都改口称呼“王王爷”“李王爷”什么的,反正打老百姓心眼里知道,除了皇上、太上皇这些词不能乱用外,其余的词汇随便用,反正又不给房子不给地的,吹个牛还不成?
自打这个新农庄开业以来,前前后后总共就来过三批客人,头一批是旅游大巴路线不熟给走错道儿的,游客们也没说啥,反正搁哪儿玩不是玩啊,前前后后住了七八天,给扔下了五万来块钱,这算是让曾瓶底子捞着了,笑得半夜睡觉搂着夜壶误当自己媳妇儿给亲了半宿。
第二批客人是卫生局消防局的,卫生消防愣说不合格,停业整顿下罚单,这可愁坏了曾瓶底子,连夜给自己的叔叔打电话,他叔叔偏巧这个时候还生病住院了,你说急人不急人!后来经过“皇上”的指点,就是那个村东算命李,曾瓶子底深表赞同,连夜派人送去十万块钱上下打点,不消半刻上下关系全通,原模原样的基础上再派人一查——全部合格,择日开业!
自此曾瓶底子算是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官脉,带领着全村致富,自己名垂青史的功业已经指日可待了!
就在曾瓶底子为自己英明果敢的决策沾沾自喜的时候,第三批旅游观光团到了,这批旅游观光团更为可乐,一个个人家可都是“真皇上”,县纪委的、这个局那个乡的一二把手、那个小老婆这个小秘书,个个都是真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跟你曾瓶底子有关系吗?你不是觉得关系铁嘛?那就吃定你了!
曾瓶底子一生在课堂上教学生,连职场上那点儿破事都搞不明白,哪里搞得懂官场上这些事!起先瓶底子乐得嘴都合不拢,这连男带女七八十号人,而且各个都是一把手,不差钱素质又高,多好!
可没过几天曾瓶底子从笑得找不到北就变成了哭得找不着调儿,人家这帮人也不说给钱也不说不给钱,吃什么拿什么就一律两字儿——签单!签哪里的单,自然是公家的单,公家的单谁给报,自然是公家给报,可公家的钱就那么好挣?实权全在这一二把手那红戳子上,吃美了玩高兴了,大笔一挥大印一盖,劳务费到手。吃不痛快玩儿不高兴,别说给你叩戳子了,连屁你都吃不到热乎的。
七八十号人连吃带拿在这“满洲国”造了十来天才走,直把曾瓶底子吃得是山穷水尽,整个村子里除了人还是喘气的,其余的猪马牛羊都没有了,听村子里老人说,这种景象只在上世纪三十年代闹日本的时候出现过。
三批客人直接把曾瓶底子给干破产了,随同一齐倒塌的还有自己的熊熊壮志,等乡镇县里再来人,曾瓶底子直接告假——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
可虽说不伺候上级领导,可众怒难犯,村里这个“王宰相”那个“刘翰林”还拉着许多饥荒呢!给领导吃喝可都是用的村民的血汗钱,这个窟窿曾瓶底子是无乱如何也要填上的。上级解决不了实际困难,只好另想办法,招商必须招商!村民小芳便是满洲国村外派人员之一,这些也都是小芳在车上给我们絮叨的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疑心,这姑娘闲着没事儿跟我说这些干啥!
刚下了车还没容我反应过来,曾瓶底子冲后一挥手,鼓乐队、秧歌队儿,大姑娘小媳妇儿扭的扭、浪的浪,好不热闹。
还没容我俩站稳脚步,曾瓶底子带着男女老幼便一齐冲上来又是给我们献花篮又是给我们递香烟的,就差整个白色的哈达往我们脖子里那么一挂了。
“老板!老板!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等您们好久了!”曾瓶底子话一出口便是两行浊泪,两只宽厚的大手抓住我俩的手便再也没有放开过。
再往上一看,众村民举着一条幅,上书几个大字——“热烈欢迎民间资本考察团莅临满洲国生态农庄考察投资”,文字末尾是重重的几个感叹号。
原本无比懵逼的皮包儿和我,这个时候心头都是猛得一沉,得!这下彻底完犊子了,这帮村名把我们当考察投资团,当财神爷了,这下估计我们不把肾卖了,都走不出这个村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