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得长生,先度大劫。
秦玄早年在一卷经书中读到这一句时,曾以为所谓的大劫是修行者的天劫,后来才知道这方天地每隔千年就有一场魔劫,千年一小劫,三千年一大劫。
秦玄以前觉得这种事离他很遥远,如今明悟,其实离他很近。
风天骘盗树,郭梅争月泉,萧天琴洞中谋事,木魔扇大肆敛财,叶梵欲杀聂麒,灵鲸岛外暗流涌动,这滚滚的大潮都在涌向同一个目标——夺得一线生机,活下去,求长生。
回到角莲树林,他取出树下的那尊移木鼎,里面有九株细小的菩提树苗。
秦玄吃了三枚菩提妖果,得到十二枚种子。
他有药灵特长,花了数百枚灵晶购置灵壤灵液,还有木莲姥姥暗中相助,勉强才有九株金刚菩提树种芽,幸好有三株是灵种,更有一株灵性特异,生来就蕴藏着一丝微弱的金色气息。
秦玄有一种预感,雾竹海和金刚菩提树可能就是他的那一线生机。
普通的金刚菩提树估计并无大用,秦玄仔细判断,现普通的凡种退化严重,和寻常的菩提树进行比较,几乎没有太多区别。
当然,凡种也可能缔结出灵种的种子,只是概率极低。
以他的药灵特长,凡种甚至也能后天晋升为灵种,这要看他是否愿意付诸心血栽培。
移木鼎是药师最常用的法器,属于一种空间器皿。
此物和储物袋、乾坤指环不同,它的小空间是半开启的,一鼎看似一尺方宽,形如花盆,实则是一丈方圆,或者是四五丈方圆,专门用于培育和移植灵种草木。
一名符师,一根符笔,一张符案;一名阵师,一副算筹,一副阵尺,一道罗盘。
药师与众不同,移木鼎是多多益善,七品的巅峰药师至少得有千尊移木鼎,秦玄现在就储备了二十尊移木鼎,可惜,移木鼎不能轻易放入其他中低阶的储物空间,除非里面并未栽培灵种花草树木。
空间法宝才能安置移木鼎,但这种级别的宝物,至少要用数千件高阶法器的总价来衡量。
蛇妖谷极少有人来,除了秦玄。
他就将这些移木鼎都存放在角莲树林,在周边各设一个小阵聚集灵气即可,如果仅是临时安置几天,更只需加持一道聚灵符。
草木种类不同,需要的环境不同,生长周期不同,外部的条件也要有变化。
秦玄修行符、阵之道,基本就是为了满足这些需求,他在一里方圆的角莲树林,培育了数千株灵草和百余株其他种类的灵种小树苗,靠符阵两道变出各种各样的环境,帮助灵草灵木自然生长。
一里方圆显然不够他施展自己的才华,恨不能将纵深三十余里的整座蛇妖谷都变成自己的药圃园林。
符、阵、药三道并进,还要炼气学术,坚持苦行法门,修炼**法门,净化高阶法器,吞吐百草精气,不断拓展自己的天道特长,秦玄的时间根本不够用,往往一晃就是几个昼夜匆匆流逝。
这天晚上,月泉洞里忽然传来一道信符。
秦玄接下信符打开一看,才知道距离上次郭岱托付守洞之事,已是十天过去,上午刚在星宿山举办过拜师大会,晚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据月泉洞。
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巨木院一脉的新科大师兄蒋灵鼋。
秦玄随手收走蕴养在角莲木台上的如意枪和几件阵道法器,祭起一道飞遁符,化作青光瞬息而去,须臾间抵达月泉山上。
虽然没有秦玄相助,蓝秀才和蓝瑛还是将月泉山照顾的很好,分散在周边的数十片灵田里种满灵种稻谷瓜果,西半坡的灵田最多,药圃也开辟了百余处,栽培着各种灵树灵草。
月光照落,白雾迷蒙,无数星辉从蛇妖谷里涌出,宛若千缕银色溪流汇聚在月泉山上,让此地的景色美轮美奂。
月泉洞外聚集了十几名弟子,秦玄一眼望去知道是巨木院一脉的师兄弟们,为的正是蒋灵鼋,宋慈、宋珪和朱灵烟也在,但却站在双方中间,试图劝架。
蓝瑛孤身一人坐在山洞口,悲凉而冷漠的盯着眼前的每一名师兄弟,要将他们都记在心中。
秦玄落地的瞬间就散去周身的飞遁符力,一步走到洞口,微微点头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用再担心,旋即扫视一圈,调侃这里的每名同院出身的师兄弟,“今天的月泉洞真是热闹,各位师兄师姐都在啊!”
“你?”蓝瑛一阵惊喜,随即又难免有些埋怨,“你总算知道回来守洞啦?”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一贯就是这样。”秦玄说的义正言辞。
“你是谁?”蒋灵鼋师兄一阵诧异,又回头看向其他人,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秦玄的身份。
“原来是秦玄师弟!”宋珪当然认得,秦川被意外除了道籍,加上另外两个来历不明的试炼参赛者也被排除,他很幸运的提升三个名次,居然以九十九名的成绩挤入新科弟子的名单。
“宋师兄也在啊,哦,秦川被罚,你替代了他的名额吧?”秦玄恍然醒悟。
“呵呵,还是托了师弟的福!”宋珪笑的很尴尬,心里燃火,这都是一年前的事,秦玄还在重提旧事揭他的伤疤。
“大家同宗同院,怎么都挤过来了?”秦玄摆手示意众人退后,“诸位师兄师姐,这里可是郭师兄的山头,轮不到你们来抢占好处。”
“不管你是谁,就算你真是咱们星辰院的新科弟子,那又怎么样,别多管闲事。”
“郭师兄已经是木魔扇的真传弟子,背叛了我们巨木院,还有脸在这里抢地盘吗?”众师兄弟们一阵嘈杂咒骂,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真恨郭岱投奔木魔扇一脉。
蒋灵鼋师兄一袭银褙白云长褂,居高临下的冷视蓝瑛,甚至懒得扫视秦玄,手持羽扇轻摇,神情洒脱,器宇颇是不凡。
他是巨木一脉的大师兄,地位高贵,身后一群师兄弟都得哄抬着他。
“啧啧,你们真是人多欺负人少啊?”朱灵烟师姐笑眯眯的像是在看热闹,却有意的站在蓝瑛身前,她总是穿着一袭男修式样的绛红长褂,式尾鬏也如男弟子,很奇特,令人过目难忘。
巨木海七大宗室之间的关系,此时已是一目了然。
“烟儿,你明知此地关系我化灵之后的前程,何必挡在师兄面前?”蒋灵鼋不将蓝瑛放在眼里,却不得不正视朱灵烟,又看向宋慈、宋珪兄弟:“烟儿一贯是喜欢看热闹,你们两位不同,这是真要给蓝师妹助阵吗?”
“蒋兄言重了,我们兄弟只是不想让大家伤了同院的和气。”宋慈在星辰院屡招对手打压,心中早有不满,但也自知实力,不愿硬抗对手。
宋珪皱眉,不敢说话。
朱灵烟还是笑嘻嘻的挡着路,像是和蒋灵鼋索要买路钱,蒋灵鼋也不在意,心中断定她最终不会出手。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盯着蓝瑛,谁都没有将秦玄当回事。
“这么说来,蒋师兄这边是来抢地盘的!”秦玄理清楚头绪,又看向宋珪师兄,“朱师姐和两位宋师兄是来劝架的,不会争夺月泉洞,郭师兄则是没有资格再在灵鹤城周边占山占地。那好,我宣布这个月泉洞归我所有,有事找我。”
“你,你算什么东西?”蒋灵鼋终于忍耐不住,双眸收缩的冷冷逼视秦玄,仿佛他的眼神也是能杀人的法术,要让秦玄不战而惶。
“无论我是什么东西,这里都是我的地盘。”秦玄神情镇定的看向蒋灵鼋,争锋相对的再次强调一遍。
“他是九头虫秦玄,打败过断头钩韩黛。”有人悄悄提醒众人一声。
“原来是你!”蒋灵鼋冷笑一声,神色间更是鄙夷,“听说你得罪了梅黯师兄。梅黯师兄已经是天极院主的门生,你觉得自己在星辰院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星辰院又不是梅家大院,我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我一年到头四处跑,现在回来也是要参加大考,他想找我算账,恐怕是连门都找不到。”
秦玄毫不在意的冷笑一声,继续挑衅蒋灵鼋,“要不咱们比试一番,老规矩,一不出宝,二不出符,三不用丹。我输了,我走人,你输了,你们这群人都走,三年之内别来找我这座月泉洞的麻烦。”
不等对面答话,蓝瑛已经站起身试图劝止,转念又坐下去,她了解秦玄,知道秦玄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一位师兄躲在人群里哼道:“笑话,你算什么破烂东西,你以为你们能守住月泉洞吗?我们同院相争,只是想让蓝师姐知难而退,由蒋师兄带着我们一起守洞。至于你嘛,还不快滚。”
他冷言相讥,却不敢站出来,估计是打不过韩黛。
修行者的记忆力是很深刻的,痛苦难忘,欢喜难忘,连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小事也仿佛是雕刻在脑海里,所以才容易入魔疯癫。
秦玄一眼望去,现是当初连秦艳那点姿色都不放过的黄昆师兄。
他只用轻蔑的眼神示意对方,这仇是结下了,随后依旧盯着蒋灵鼋,“师兄,你觉得呢?”
蒋灵鼋身为巨木一脉的新科大师兄,眼里哪有秦玄这种寒门子弟,他也不理睬秦玄,视作虫豸蝼蚁,看向蓝瑛逼问道:“师妹,你确定这是他的山洞?”
蓝瑛不清楚秦玄能否挡住这股洪流,但也知道秦玄肯定比自己强一些,当即点头,“不错,现在我和秀才都以秦玄师弟为,你若是能打赢他,我和秀才就让开这条路,从此不再过问月泉洞的事。”
“好!”蒋灵鼋一口断定,觉得这样再好不过,虽然他很想当众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蓝瑛,但打残一个寒门子弟总比打伤蓝家的铁公主更理智。
他终于看向秦玄,神情淡漠,语若冰霜,“我既然是本院一脉的新科大师兄,和你切磋,总该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若一招断你前程,你别怪我手下无情,要怪就怪你实力太弱。”
“没关系,烂命一条。”秦玄提起如意枪,随意洒脱一笑置之,悄然藏着心中的那道杀机。
他这半年里进步虽快,却一直没有和人交手,不确定自己的水准在哪个层级,心中没有把握,此刻只能尽力一搏。
蒋灵鼋除了一柄羽扇,没有取出其他任何法器,嘴角轻牵的无奈嗤笑,难藏内心深处的傲慢,显然不愿自将身份和秦玄这种无名之辈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