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纨刚刚转过门口,就见穆夫人与遥儿面对面站着,巧笑嫣然。
遥儿背对着裴纨,说道:在下当日与大内队蹴鞠时,就深感公主殿下蹴鞠之术精妙至极,在下蹴鞠时日虽短,却已见识过许多第一流的蹴鞠高手,在我领教过的这些蹴鞠高手当中,公主殿下您可称……
穆夫人面朝大殿,已然看见裴纨出来,她的眸波一闪,微微漾起一抹俏皮的意味。她和裴纨都擅长蹴鞠,不过她们两个还真没较量过高下,一直以来都是齐名,这遥儿也是一名蹴鞠高手,说一句她比裴纨踢得好,她就稳压裴纨一头了。
她自信蹴鞠本就不比裴纨差,而且她这样一问,当着她的面,遥儿哪怕是虚应其事,也得承认她的球技比裴纨高明。而这时,裴纨恰在遥儿身后,等她觉裴纨也在时的那种窘态,想必有趣的很。
谁知遥儿也是机灵之极,裴纨出来并没有刻意掩饰她的脚步,脚步声也不易瞒过遥儿,遥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再看见穆夫人眼波中那抹调皮的意味,如何还不清楚裴纨出来了。
遥儿神色不变,话风陡转,接着道:在我领教过的这些蹴鞠高手当中,公主殿下您可称……第二!
呃?
穆夫人的笑容凝在脸上,她看看遥儿,听错了似的眨眨眼睛,问道:第二?
不错!
穆夫人板起脸道:那第一是谁?
遥儿道:依在下看来,大内诸人,若论蹴鞠,以公主殿下、裴总管和沁梅都尉三人最高。沁梅都尉拼抢凶猛,冲杀在前,几乎无人可挡,可称勇将。公主坐镇中场,指挥全局,可攻可守,乃是智帅。而裴总管进可为将,退可为帅,兼具你二人所长。所以,在下以为,诸人之中,以裴总管蹴鞠之术最高。
裴纨把遥儿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脸上便露出浅浅的笑意。
遥儿面不改色地说完这番话,暗暗吁了口气:好险!险些被你这位公主给戏弄了!我要找那姚金铃下落,还须从裴纨处着手,若是得罪了他,以后更没机会。我不抱他大腿,难道还抱你的不成?
穆夫人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听你说来头头是道,貌似有些道理,不过······一家之言,终究作不得准。
遥儿笑道:这本就是在下一家之言么。若说公主殿下您,最强处还在于,您不止蹴鞠出色,击鞠也了得。不要说女子中击鞠第一,就算同禁军中许多击鞠高手相比,公主您也是只高不低,这可难得的很了。所以要是论起击鞠之术的话,窃以为,普天下女子中·当以公主殿下您称第一!
穆夫人听了这句话,噗哧一笑,俏巧地白了她一眼道:算你会说话·倒是谁也不得罪!
这时,裴纨迎上来,优雅地笑道:公主殿下到了!
裴纨虽是臣子,但权柄比穆夫人还要大得多。正如田三思和田承嗣见着穆上玄要竭尽所能地拍马屁一样,虽说穆夫人无求于裴纨,可是两人私下里也是互称友人、平起平坐的。不过在公开场合,裴纨却很注意彼此身份·一直坚持以公主之礼相见。
穆夫人笑道:嗯,本宫来看看阿娘。
裴纨道:君上此时想必已然下朝,只是还不曾到武成殿来,公主先请殿内小坐……
刚说到这儿,远处就有小太监高喊:大王驾到~~~
裴纨啊了一声,道:君上到了,你我快快接驾!说着迎了出去。
穆夫人白了遥儿一眼,有些不悦地道:小丫头,归他管着,就不敢得罪他是吧?哼!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弄进宫来的,裴纨惹不得,离姜就惹得么?
……
陶光园内,观象台旁,一群人正在蹴鞠。
踢球的人有男有女,男的多是此刻不当值的侍卫和太监,而女的多是宫娥和秀女。
众人之中,最耀眼的三颗明星当然是穆夫人、裴纨和遥儿。
他们既然在这里,理所当然的就是红花,其他人自然变成了绿叶。
风正徐徐吹着,隐隐带着春意······
此刻他们在白打。白打主要展示的是对球的控制,有点像踢毪子,大伙儿围成一圈,接了球就用各种各样的技术动作颠球,尽展你的球技,等你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把球及时传给下一个人。
这一来,遥儿、裴纨和穆离姜三人就异常醒目了。球在他们脚下时花样最多,三个人各展身手,把一枚皮球踢得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场上场下,不时传出一阵阵叫好声。
沁梅刚从场上退下来,脸上微带潮红,额头有些汗渍。她已经踢了很长时间了,跟遥儿较量了半天,可惜总是占不着什么便宜,等穆夫人和裴纨联袂赶到,她就顺势退了下来。
蹴鞠时的遥儿比平时一身戎装的模样少了几分严肃和英武,多了几分顽皮和潇洒。
遥儿刚刚走下球场,大概是想歇一会儿,与她一同走下场的还有裴纨,两个人走到场边石凳前,遥儿先拿过一个蒲团,用袖子拂了拂,重新放好,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裴纨嫣然颔,遥儿也在一旁拾了个蒲团坐下,两个人有说有笑,除了穆夫人,裴纨什么时候跟人这样平起平坐笑脸迎人过?沁梅不禁看呆了。喃喃自语道:我说她为什么接近裴纨,原来是有了这么高的目标呀!真是胆大包天,她居然连裴纨的主意都敢打!
……
自从察觉对遥儿有了不同之意,裴纨心慌意乱了好久,连着几天只要一见到遥儿就浑身不自在。
问题是遥儿对此全无所知,之后几次蹴鞠下来,在她的有意接近下,同裴纨的关系越来越好,而对裴纨来说,这分明是遥儿以一种更加含蓄内敛的方式表示对自己的亲近,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而且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两人如朋友般交谈。
遥儿将话题扯到了薛丫父亲薛义仁的身上,历数着薛义仁一生的功绩,惋惜地道:记得以前,曾见人传颂过一篇记叙薛大将军一生功绩的碑文,这些功绩在碑文中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言辞华丽,听来热血沸腾·可惜当时未带纸笔,不曾录下。
遥儿一脸深以为憾的模样,裴纨不禁微笑道:你说的可是薛将军碑文么,那是宏文馆大学士姚金玲为薛将军撰写的,薛将军一生功绩尽载于上,读来的确文采飞扬、壮怀激烈。你若喜欢,我送你一幅。
裴纨说到这里,神秘地一笑,道:可是妖大学士亲笔所书喔!
当真?
遥儿惊喜地道:太好啦!这篇记叙薛将军一胜功绩的碑文,写得极妙。在下虽不好文,也是爱不释手,原来这是一位姓姚的大学士所写,果然出手不凡。
裴总管能向这位姚大学士求一份墨宝?
遥儿说到这里·便一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道:是了,总管您主持风雅,为朝廷品评天下诗文,天下文士词臣多集于待诏门下,这位姚大学士定然也不例外。总管若是开口,姚学士自无不允之理。
裴纨听她一口一个总管的称呼,竟然渐渐生起刺耳的感觉,可是该让遥儿如何称呼自己才对?他也说不出来,心情没来由的便有些失落。便淡淡地道:也没甚么,只不过是因为我替君上料理一些文案之事,当初姚金玲为薛大将军题写碑文的原稿,就在我手中。
遥儿哦了一声,道:姚大学士原稿,想来珍贵的很了。在下怎好夺总管所爱,可否···…请这位姚学士为在下重新书写一幅呢?呵呵,相信总管您肯出面的话,遥学士一定卖您这个面子。
裴纨微微抿着唇儿,盯着球场上蹴鞠的人呆,遥儿只道他不想说出苗神客下落,不禁暗暗着急,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巧妙的把话题绕到姚金玲身上,裴纨避而不谈,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