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遥儿这个别致的女子如此谦虚的态度请教,弥子暇好为人师,很是满意,缓缓而道:齐国是风.流繁华之地,别说是那狄人蛮子之人,即使像南边的楚国,北边的燕国,这五大霸主诸侯国之二齐国之人一向也视之为野蛮,不屑一顾……可是实话实说这个大概只能体现在文教和民生方面,说起军事么,呵呵……
弥子暇摇了摇头,道:先说兵力,这东狄蛮人口不及齐国十一,但是全民皆兵,总兵力至少能凑出二十多万,而齐国总兵力大约在四十万之间,宿卫临安需要重兵,辽阔的南北疆域都需要驻扎军队,所以齐国的机动兵力比之东狄也不占任何优势。特别是在东狄打残西狄之后,威势更胜,锋芒毕露……这也是燕国纡尊降贵,不遗余力要与东狄结为兄弟盟,将其视为平等国的原因。
再说战力,狄人军即是民,民即是军,民风彪悍,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每战常是前队全部战死,后队才投入战斗,野蛮残忍之极呀。
再说到武器装备,狄人的弓矢不算厉害,厉害的是他们的甲胄和兵器,狄人的精锐部队人和马都会披上锁子甲,周身遍覆甲胄,唯开两眼,非强劲利刃不能伤。他们不只善骑,而且精于步战,虽然他们未必学过中原兵法,但是草原民族自狩猎之中悟出的分合围猎之法,比起中原兵法亦不稍逊。
遥儿倒抽一口冷气,吃惊地道:他们竟然这般厉害?
在遥儿的想像当中,本以为这狄人就是一群叫化子兵。上阵时不外乎是皮毛外裹,手持大棒铁叉。比起灾荒年头聚众啸变的难民也差不多,怎知他们在军事上较之大齐竟毫不逊色。而且他们兵力不弱,又据地利,如果大齐对其用兵还胜负还真不好说。
弥子暇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若是一味狂妄的以上国自居,那是要吃大亏的,东狄若非如此强大,你道堂堂燕国不会将其吞并?
弥子暇笑了笑,又道: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短处,而且是他们无法回避的短处,这个咱们以后再说……今日只说敌之所长,狄人不但擅于作战,而且擅于‘用间’,一说到野蛮,总让人觉得他们凶残成性,空有一身蛮力。却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们的智慧。
说句不客气的话,狄人在‘用间’上。远比周域各国下的功夫更多,他们的斥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赤军,比起各诸侯国斥候探马要强大百倍。我们大多是停留在什么兵法理论上,而狄人却是在实践中总结出的伺候理论,在他们的领土上。在他们占领的领土上,在他们想要占领的领土上。耳目遍布,无孔不入。
这些斥候探子。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一伙人,也可以是扶老携幼的一家人,甚至是一个小部落,他们甚至把被征服部落、地区的士民也编为斥候,在控制住他们的家人之后,遣派出来充当耳目……
遥儿想起他在临安时,从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坊民中打探消息的事情,不禁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些人一旦潜入我们控制的地方,就会渗入各行各业,甚至成为官府的仆役、军营的辅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毫无迹象,而这些无孔不入的眼睛和耳朵,只要你听到一点、他看到一点,融合在一起,就是一份绝对详尽真实的情报。…
弥子暇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他们不只刺探情报,还会利用隐蔽的身份,故意挑起一些冲突,激起军队与地方百姓之间的矛盾,有时候他们还会搞搞刺杀、打打伏击,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八壹中文網
遥儿道:就比如刚才那一幕?
弥子暇再度把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我只希望,确实是这样。否则的话,就表明……你们秘潜孤竹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
遥儿以为接下来的路会很不太平,可是他们一路北行,始终不曾经历一战,一路下去风平浪静。
有几次在人烟稀少的荒岭丛林中,他们也曾看到过几次死人,刚刚死去的人。但是每次他们都能在附近的黄土壁上或者树干上现一个狼头的标志,一旦看到这个标志,弥子暇的人上就会放弃警戒,很坦然地继续前行。
联系到此前弥子暇曾说过的叫呼义亲自带人护送他们西行的话,遥儿便猜到这个狼头必是那个呼义留下来的记号。
后来,他们经过一些城镇歇息闲逛的时候,遥儿常常会听到一些商旅变声变色的提起‘小狼王’又掳了多少货,又杀了多少人,听的多了,他便知道这位‘小狼王’是纵横孤竹玲花疆域,声名极响的一个马匪头子。
据说此人狠辣无情,彪悍狠厉,手下虽只五百多人,纪律严明,就算两三千人的大匪帮也不敢招惹他,因为‘小狼王’手下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真要火拼起来,两三千人的大马匪帮未必惹得起他。
何况‘小狼王’手下人少,来去自如,他想找你一找就着,他想躲你,孤竹玲花天高地阔,随处一藏,根本无从寻觅,叫人十分头疼,所以敢招惹他的人极少,而此人的标志就是一个狼头。
但凡他做的案子,从不遮掩身份,大大方方留下一个凶恶的狼头标志。
遥儿望了弥子瑕一眼,对他的身份愈加好奇,暗想:或许这个呼义,就是小狼王吧……
……
一路奔波,前面就到淖尔水系了,这是遥儿北域之行的第一站,也是朵朵和小柒的终点站。
淖尔水系九百里纵横,包容千川万流,是许许多多的蛮族孕育之地。如果说黄河是中原诸侯国的母亲河,那这淖尔水则是这些北方蛮族的母亲河。
车子在一座小山上停下来,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淖尔城。
两侧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塔形的油松,珍贵的红松,历经沧桑的圆柏,挺拔的云杉,还有无数的红桦、白桦、糙皮桦,林中生息着老虎、野狼、马鹿、狍鹿、盘羊、羚羊、狐狸、雪鸡、石鸡等各色野兽山禽。
面前则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原,草原上灌木丛生,共同编织出一片翠绿的活野,隐隐可见一群群白的羊、黄的牛像云朵一般在草原上游荡。
朵朵抱着小柒站在山上,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忍不住热泪横流,她终于回来了。
夫人死后,她在临安每日每夜都有一种孤寂感和忐忑不安的感觉,回到这里,看到她熟悉的草原,那种踏实的感觉终于又回到了心里。这是喜极而泣的泪,也是想起一去不归的阿郎和夫人而悲伤的眼泪。
弥子暇与遥儿并肩站着,对一名侍卫欣然笑道:呼义这一路上干的着实不错,叫他来,陪我一同去淖尔吧。…
喏!
那侍卫答应一声,匆匆退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联系,当遥儿等人在山巅活动了一阵,准备登车继续前行的时候,前面山坡下一条玉带似的河流旁边的矮树林里突然钻出四匹骏马,向山上奔驰过来。
四匹马上四位骑士,头前一人披束箍,若在额前箍上再加个月牙儿,简直就像一个头陀,他穿着一件左衽及膝的大袍,腰间扎着皮带,肋下一柄厚背宽刃的大刀,肩上斜背一张雕弓,那弓长几与普通人身高相仿。
四个人都佩着弓和箭,但是冲在最前的这人弓最大,头戴一顶狼头饰品,一脸虬须,浓眉阔口,瞧着凛凛威风,遥儿不禁心道:莫非此人就是小狼王呼义?
却不料此人飞奔到马车前,滚鞍落马,很利索地牵着马站立到了一边儿,遥儿心中一奇:此人竟不是小狼王呼义么?
他正想从剩下三人中那两个黑面大汉里再甄选一下,那个头系红色束额,俊颜微带邪气的青年已经一偏腿从马上跳下来,丢下那马不管,快步上前几步,单膝跪倒,抱拳高声道:呼义见过宗主!
遥儿暗吃一惊:原来此人才是小狼王,当真人不可貌相。遥儿再看看弥子瑕的绝色容颜,难怪这小子喜欢找俊俏的下属。
弥子暇笑吟吟的把小狼王呼义拉了起来,说道: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在孤竹玲花闯下诺大名头,这两年干得着实不错,没让我失望,你我也很久不见了,叫你来,跟我一块儿去淖尔聚聚,有些事儿还要交待于你,来,我先为你引见一个朋友……
遥儿知道这‘小狼王’呼义必是弥子暇手下的重要人物,听弥子暇那口气,很可能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需要他的帮忙,忙满脸笑容的迎上去,刚刚一盈身,小狼王呼义一看遥儿,目中登时射出狼一般栗人的光芒,他伸手一推弥子暇,霍然拔刀出鞘,同时厉喝道:叶赫宇香,竟然是你!
无征兆的“霍”的拔出刀来,一刀直劈遥儿面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