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人醉微笑道:“对我而言,这可不是闲事!既然看见了,我若不管,可是有亏良心的!”
说着上前一步,把手往西门艺肩上一搭,微微一用力,西门艺疼得“嗳嗳”直叫,赶紧松了手。沈人醉依旧捏着他的肩膀不动,对那妇人道:“带了儿子离开吧。”
那妇人又惊又怕,连忙向遥儿裣衽道谢,又惶然看了儿子一眼,他的儿子此刻正被西门艺的一个家丁扭着呢。
穆夫人把扇子摇了摇,一个作男子打扮的女相扑手便闪过去,伸手一拍那家丁肩膀,那家丁扭头一看,一只钵大的拳头便迎面飞来,“砰”地一声,他的脸上就像开了个染坊,五颜六色地披挂下来。
那人脑门一蒙,仰面摔在地上,再爬起来时才觉得一阵巨痛,想要张嘴咒骂,陡然觉牙齿露风,伸手一摸,只摸了一手的血,原来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
那妇人只是个寻常小户人家女子,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见儿子脱身,赶紧牵了他的手,一边向沈人醉和穆夫人急急道着谢,一边急急离去。
西门艺见他们比自己还要霸道几分,不禁勃然大怒道:“好胆,你们这几个市井狗奴,竟然敢打伤本公子的家仆!本老爷要送你们去临安府吃板子!”
穆夫人不耐烦地对遥儿道:“还不快打他们滚蛋!”
沈人醉哈哈一笑,捏着西门艺肩膀的手便攸地一下滑到了他的脖梗后面,大手一卡,西门艺登时连话都说不上来,呛得只是咳嗽。
另一个家人见状,怕自家公子吃亏,赶紧叫道:“住手!我家公子可是吏部……你敢如此无礼!”
穆夫人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出自官宦人家,如此劣行,实在有辱你家门风……”穆夫人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相扑侍卫说完抬起脚来,“砰”地一声踢在西门艺的屁股上。
这一脚可没留力,疼得西门艺哎哟一声,把西门艺的屁股做了蹴鞠的皮球一般。似乎在表演颠球之技,那一条腿顷刻间便踢出十七八脚,最后放开西门艺的肩膀,用力一脚,把西门艺踹得直扑出去。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沈人醉摇摇头道:“不过是个斯文败类,仗着家世欺压良善的纨绔而已,有什么威风可言。”
穆夫人莞尔一笑,小扇向前一指,道:“喏,船就停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两个西门家丁怕自家公子吃亏,架着西门艺脚不沾地的逃出好远才把他放下,西门艺双脚刚一沾地,就狠狠一巴掌掴在那个未曾受伤的家丁脸上。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蠢才!”
他气极败坏地掸了掸沾了泥土的衣袍,又道:“以后少报名号,你想坏了我爹的名声么?”
那家丁唯唯喏喏地答应,西门艺回头过来,看着远处正走向码头的遥儿背影,咬牙切齿地道:“哼!等老子查出你是谁来,定叫你好看!”
那个被公主府的健仆一拳打得满脸开花的家丁扶着被打歪的鼻子,哭丧着脸道:“公子,咱们回府吧!”
“不回!”
西门艺满脸戾气地道:“老子平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呸!老子不睡了那个女人。这口恶气难出!给我追,一定要找到她!”
自从田七娘封洛水为神河,禁止在洛水捕鱼之后,这河上便冷清了许多。
如今正是夜里。又无漕船经过,河上便仅有几艘游船。
这些游船,也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寻常人家没那个闲心,即便有那份心思,也禁不起官府反复登船盘查他们有无携带鱼网钓具。
穆夫人准备的这条船不太大。不是那种豪华的楼船或画舫,外表看来很普通,而且只有一层,中间是船舱部分,头尾是甲板,顶多能装二三十人的模样。
船和岸间早就搭好了踏板,沿河检查的公差已经知道这条船的主人是谁,所以丝毫不敢拦阻,穆夫人和遥儿上了船,解缆扬帆,船缓缓驶到船心,便沿着洛水向下游而去。
两边岸上,还是喧声不绝,笙歌漫舞,然而距此终究隔了一段距离,船上便幽静了许多。
前甲板上,只有遥儿和离姜两人,八个健妇已经避进船舱去了,两岸灯火,上为星河,水光粼粼,渐次朦胧。虽然已经入秋,习习秋风拂来,却并不叫人觉得有寒意。
不知何时,穆夫人已经摘去幞头,虽然依旧是一身男装,不过长飘飘,拂散于两肩,星光灯影中,有一种异常柔美的感觉。
穆夫人轻轻地吁了口气,望着两岸缓缓滑过的景致,昵喃地道:“到了这儿,我才觉得轻松一些。”
沈人醉转过头,凝视着她道:“长街上不好吗?”
穆夫人摇摇头,轻声道:“孤独!那儿人太多,所以……我很孤独。”
这句话似乎很费解,但是沈人醉听懂了。
沈人醉沉默了一下,目光迎着对面缓缓驶来的一艘画舫,说道:“也许对你来说,孤独已是难耐的痛苦。可是天之骄女真有那么苦吗?如果那样,又怎会受到天下人的羡慕。很多时候,寻常女子不是没有你这样的心情,而是她们没有功夫去怜伤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们受的苦比你多得多。比这更苦的事,她们也要多得多。”
穆夫人的眉尖微微地蹙了一下,没有得到沈人醉的安慰也就罢了,反而被他含蓄地刺了一下,这个家伙,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么?
穆夫人的眉尖只是微微一蹙,便又舒展开来:“唯因如此,他才是沈人醉呵,独一无二的他。”围在她身边,愿意恭维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她愿意。每天都能有无数地男人小心地侍候她,她之所以迷恋沈人醉,不正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么?
也许,他英挺的身影第一次走进这位美丽的公主心中,就始于那次,在这洛水河畔,他对公主的断然拒绝。穆夫人星光般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他,柔柔地说:“不管怎样,今天你肯来陪我,我很开心,真的!”
沈人醉同样凝视着她,认真地道:“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不愿意被人强迫、被人摆布,哪怕她是一位美丽的公主,哪怕有数不清的男人对这样的邀请求之不得,我说的也是真的!”
穆夫人的语气微微带着些央求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上一次的时候,我不记得了……今晚,我们不谈公事,也不谈别的男人或女人,好不好?”
沈人醉双手扶住船舷,迎面那艘画舫正从船侧驶过,激起的水浪让他们的船起伏不已,他在船头的起伏中,向穆夫人微笑了一下,说道:“好!今夜七夕,有没有酒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