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闻言气消了大半,转目向胡亥,还未说什么,胡亥就机灵的展开了我们事先约好的谈话。
“溪母妃寻着了亥儿,亥儿要满足您一个愿望,说吧,想要亥儿做什么?”
胡亥演起戏来真不是盖的,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我这个预先知道我们在作假的穿越女叹为观止,看来他真的没少做此类事情。
既然胡亥如此投入,我也不能砸了场子,于是我宠溺的笑了,取笑他说:“你小小年纪,正是玩耍的岁数,你会做什么?”
“溪母妃想要亥儿做什么都可以。”胡亥说的坚定,依然底气很足。
在嬴政与静、舞二位夫人的注视下,我笑的寓意更浓了。
“你能做什么?”
胡亥受到了轻视,不服气的撅撅嘴,老气横秋又掩不住稚气,侃侃而言。
“溪母妃不要小看亥儿哦,父王说过,男子汉要顶天立地,言出必行,既然我说了要满足您的愿望,就一定会满足您,即使今时满足不了,亥儿也会求父王满足您。”
我暗暗松口气,还真怕搬出嬴政的最后一句胡亥忘记说出来。
胡亥小小年纪,说什么顶天立地的大志气言语本就是好笑的事情,如今他话赶话赶到没有能力满足我愿望的英雄气短时刻,没有夸口将来,而是话锋一转转到了嬴政的身上,这行径惹得他的父王甚为喜欢。
我用余光瞧着嬴政不生气,心稍安,笑道:“好强的志气,不过本宫心领了,你好好的就妥了。”
胡亥并未就此罢休,他撒娇状纠缠我衣袍的裙摆,声声任性:“不嘛,我现在是大人物了,不是小孩子,您怎能如此看不起我?”
这下我为难了。
“胡亥,不得胡闹,你现在胆儿越来越肥了,不经父王母妃同意竟然敢擅自做主了。王上,胡亥年幼,是该管教的时候,您可千万别听孩子的请求作难了政务家事。”
赵舞声声切切立稳嬴政以国事为重、以胡亥为小之势,这似乎也是符合嬴政风格的事实,我想我的计划八成是要泡汤了。
“鞥~~~胡亥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男子汉心态是该打小就养成的,寡人——”
嬴政拖长音看向我,我忙低下头,紧张静等嬴政的决定。
“寡人替胡亥应下便是。”
我一怔,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局势的演变。嬴政是说,他同意满足我一个愿望了?
太好了!
“谢父王!”
胡亥答谢的声音响起我和赵舞才想起也需要答谢,我是完全被一向“铁石心肠”的嬴政对孩子天真的应允镇住了,至于赵舞,我想她应该是被为我倾心的胡亥和眼前我白白得好的局势气的说不出话来吧。
“谢王上!”
我与赵舞同时答谢的声音一高一低,在我听来,宛若妙曼的双重奏,但看赵舞与静夫人暗闪的神色,她们听上去应该很刺耳吧。
“孩子没事就好了。”静夫人语重心长的做了结言,看向嬴政的目光柔情而安心。
“娥静说的甚是,舞儿要看好他了。”嬴政严肃吩咐赵舞一声,目光扫到我,定格,皱眉,又开口:“你们都下去,田溪留下。”
独留我?
熟悉的猛然心跳加的感觉又出现了。
嬴政这会儿单独留下我,无非会出现两种极端的结果:
一、嬴政问责我挑唆胡亥等种种罪迹,最终以他的心情定我的结局;
二、嬴政在他以“言出必行”的家教训词说出之后,不好驳胡亥的面子、把我今日所求做成反面教材伤及胡亥的幼小心灵,为了孩子,勉强满足我提出的他能愿意实现的请求。
我飞快的转动着脑筋,在人流散去时默默压抑狂乱的心跳,祈求着嬴政会走第二种言传身教的路数。
“你果然是偶然遇着胡亥的?”
任我再如何强化心理素质,在大殿中只有我和嬴政两个人的时候,嬴政这句威严、冷静、毫不婉转的问话还是击碎了我全力维持的胆魄。
嬴政果然是情商高瞻,无论我如何努力,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洞悉我的小动作,一语戳中我的底细。即是看透了我,那么,嬴政也会坚定他自己,对我执行第一种路数了吧。
“奴妾不敢欺瞒王上。”
即使明了离死亡越来越近,我还是不能出言把自己送进黄泉路,所以我还在极力的挣扎挽回。
嬴政背过身去,不言不语,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给我留认罪的时间。
我对嬴政是又敬又怕的,我敬他日前日理万机还能为我这个总出状况的异国女子主持公道;怕他怕的是我自身不够磊落,嬴政怀疑的目光一到,我就会有种无处遁形的跳梁小丑被透视心机的感觉。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我在嬴政面前卖弄心计,简直是在作死的摸了老虎屁股之后还在老虎牙齿边跳舞得瑟的节奏了。
要不要主动承认我无害人之心的小伎俩呢?若是我主动坦白,嬴政会念及我的悔过之心而放我一马吗?
不会,嬴政绝对不会!他本就提防我,如今我又算计他的爱子,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寡人信你!”
嬴政转身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想我完了,他是不会放过我了,他要开口扫除我这个碍眼精了。泪花暴增——积愤——戛然而止!
什么?
嬴政说,他信我?
我没有幻听吧?
紧急眨眨眼睛使聚堵在眼眶中的泪花凝集,视线清晰些,我惊恐看向嬴政,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他信我?
我说…哦,是了,我说我不敢欺瞒他、我是偶然遇着胡亥的…嬴政信我是什么意思?
嬴政依旧是沉稳不惊的面色,不,比平日里的稳着还要暗一些的神色,他就那样没什么感情基调的看着我,看的我恍然大迷糊!
在我的意识里,我一直以为嬴政是厌恶我的,他留下我无非是因为齐国未亡、君太后遗术有用、和氏璧没露头三因或其一,如今他突然说他信我…
在这个半封建半奴役的男系氏族时代,一个男人——一个开国元祖、神一般的男人对一个飘零女子说“信”…一定是我哪儿根筋搭错了才能听到如此荒诞无稽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感动了——不行了,我是被吓着了吧,为什么眼泪一直流——哎呀,在嬴政面前如此狼狈是多丢脸的事情啊!
嬴政喜欢端庄得体的淑女,如今我这般手足无措,他一定更加讨厌我了。
“寡人信,则重之;如你别有用心,辜负了这份信任,则,”嬴政冷冽的声音传出,顿语过后,出的是来自地狱一般阴寒的音调:“汝定然是这世间最苦贱的人。”
殿中除了嬴政,只我一人,这句话也是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