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绾的意识里,我不但是她复仇的霉星,还可能是会为了一己私欲去诳言残害一个明知道有隐情案件的获罪人吗?
到底,姬绾看到了我几分的真容,她又认同我几分呢?
“让夫人心中明白,赵夫人没做过。”
我目光清寡坚定,对于看错我的姬绾,解释状、说着我的答案。
姬绾并非是完全不懂我的,因为她听到我的回答时像是早有预知我会这么说一般的波澜不惊,眼中的泪花与喉间的哽塞也像是蓄意准备好的沉积了不少。
“如此,到此!”
我清楚的听到了姬绾的这四个字,也清楚的理解了这四个字:这是我和姬绾相识一场的结局,也同时是我们相识后的另一个开始吧!
到此!
我又看了眼姬绾,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视线中姬绾的样子越看越模糊。
我知道缘分不便强求,我也知道人心最难挽留,我不对同样为了生存疲于悲苦的姬绾有什么留恋,可我依然感伤。
洛葱将端进寝宫的花茶倒了一杯放在我手边,一股浓郁的清幽香气很快弥漫入鼻。
“香吧?”洛葱见我被香气勾起了意识,猜到我要问的,抢先巧笑道:“此乃用天女木兰泡制的花茶,是芈夫人早前赏的,没想到有些日子了,还能这么香醇。”
很少闻到这么悠绵的花香,我是想开口问的,此时听得洛葱俏皮的解说,我打趣瞄了她一眼,吹拂下热气小抿了口。
我细品一下,爽口细腻,贝齿留香,很合心的感觉。
“味道与其散的清爽一样诱人,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用陈放的花瓣沏茶了?”
洛葱一直认为我是娇嫩的(因为先前田田溪公主身份的缘故),她很少让我接触时间过长的食物或者茶品,即使是在仅有腊梅开放的冬天,她也时不时采了新鲜的梅花来点缀茶叶。眼下盛夏花期绽放的花种那么多,她却偏偏拿出了干花瓣,看来是有事情了。
洛葱无趣嘟嘟嘴,为被我猜中她的小伎俩而不满,不过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洋溢了满身心的激昂精神。
“夫人,确认了,流放的奴役中确有虞角的名字,是送入楚国的。”
虞角要归入楚国了?
虞角确定被释放的消息让我半落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楚国是个好地方,虞角机灵能干,好人有好报,她一定可以在楚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的。
楚国?可…
我看着疑惑于我面上表情阴晴变换的洛葱,对她问出了我的心声:“不是说流放地是秦已经战胜的国家吗?”
楚国虽然有大将项燕坐镇郢地(楚国都城),王翦屯围楚境、半年未动兵卒,但楚国到底是要被秦国灭掉的,虞角身陷楚土,岂不是难以免除一番战乱之苦?
“兴许秦王把楚国已然看做是战胜国了吧。王翦将军与华阳公主驻守楚国大半载都没有动静,近来听闻似是有些异常,秦王现下又在往楚国送人,想必是要有所行动了。”
洛葱分析局势一般都分析的特别准确,我想这次也一定是吧,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的说道来。
楚国是未知路途,不过未知便是希望,即使是在封建的战国时代,谁又能说得准虞角不会遇到她无法预测的幸福呢?
希望虞角活的精彩!
嬴政要对楚国正式动手了,楚国亡,嬴政就离齐国又近了一步,也对君临天下更近了一步。
想想嬴政可能很快就要成就霸业,或许是我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的原因,我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结果。
嬴政说考虑虞角的事情就真的留了虞角活路,这样对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女子都讲究信誉的男人,他统霸天下,我不认为应该要有什么该抗拒的。
“王上驾到!”
心里想着他他就到了,这是什么天意?
我被惊了心,起身就没再坐下。
内侍话语刚落嬴政就走了进来,他扫目掠过我,在我面前那把我刚刚落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上福安!”
我规规矩矩施了礼,蹲着身子,静等嬴政和以往一样随口说出的赦免礼节的话。
出乎意料的,嬴政没有及时要我起身。
我刚刚端过的茶具在嬴政手中晃了晃,茶香被他嗅了嗅,然后,他就着我用过的杯子抿了花茶。
“天女木兰,好茶!”嬴政评论茶水的样子像是他只是路过进来喝杯水那么简单。
我打算的就是施了礼即刻起身的,可是嬴政像是没看见我似的,跟一杯茶水你吹我浮的培养起了感情。
“王上福安!”
我声音大了些,大到传达给身前的嬴政听,足够了。
嬴政面色正了正,放下茶具,他挥手扬起了赦免的手势,也同时下了清场的命令。
“都下去。”
冷不丁的清场,嬴政用意何在?
我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倾了个微小、纯粹是为了心理安慰的角度,等待嬴政道出他此举的用意。
“身子可好了?”
嬴政问好的问话并没有让我安心些,相反,我反而更紧张了。
照理说嬴政不会无缘无故的特意跑来关心我的身子,若他不是来关心的,那他先礼后兵一定不是来做好事的;若他是特意来关心我的,那——我可就惨了!
“回禀王上的话,奴妾已然无碍,劳王上挂念了。”
这些年成长了不止一点两点,我早已明白,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有些话和语气在面子上是万万不能讲的,尤其对象是嬴政。
“怎么病了?”
他很像是在聊天,可顺言下来的聊天语句却让我有种越来越近的压力感。
“皆是奴妾自身的…”
我官方的圆场句子还没有说完,嬴政就打断了我,想也知道他是因为没空与我浪费时间。
“终黎夫人说她和姬绾在水亭与你碰过面,你可是因此而病的?”
脑海中绕行的“天意”幻想瞬间破灭,嬴政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没有话可说,嬴政又喝了口花茶,自己往下说了。
“寡人听闻你与让夫人起了争执,可是你顶撞了绾儿?
对于你们二人之前的交好,寡人甚喜之,然则她现如今是长使夫人,你理应对她恭顺。秦宫中,尊就是尊,卑即是卑,每个人都要遵循尊卑之仪,你此后要尤为注重自己的礼节。
寡人未确封六宫,也没有让你接受训诫,是寡人自己另有考虑,不代表秦王宫制命可以不严。”
嬴政的声音很严肃,表情很严肃,严肃的让我感觉刚刚游历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衍生了无数个、像件蜘蛛网一般把我牢牢套了起来,并有种随时可能被下网的蜘蛛吃掉的危险。
我与姬绾,已经至此,尊卑有序,前情已泯,绪散天涯!
“再不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