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绾看大了我对嬴政的影响力,但她看到了不少的实质;我通透了不少的人心,却一再逃避面对现实。如此讽刺的一对昔日姐妹,而今都是伤心着未卜自个儿的来日了。
“我带了酒来,一起再饮一杯吧。”
话说的敞快了,姬绾也突然来了兴致,和我双双就地坐在原位置,看着洛葱吩咐从人简略布置了低案、又为我们加了席垫。
洛葱跪地倒酒,被我按着接了过来。
“本宫来,你们都退后,本宫要与让夫人多说会儿话。”
姬绾特意贿赂狱卒想要见我,必然是有她的目的的,我要给她表达出来的机会。
洛葱领命,当众不好劝谏我,她心有芥蒂的看了姬绾一下,走出去示意了苏骥,两人带着各自的下手一起后退了去。
姬绾望着洛葱的背影苦涩笑了,她大概是因为洛葱的防备而难过吧,我装作没看见,为她和我满了两杯酒,我先端了起来。
“绾姐姐当年的送别情让妹妹感动至今,不管历往真情假意,不论当年情意真诚几分,妹妹念旧于心,奉御酒一杯送绾姐姐一路平安。”
虽然孕期不能饮酒,但是今时**是我与姬绾的最后一杯酒了,我端起杯樽先干了,将我的所有酸楚情绪全都倾注在了酒中、吞回到了肚子里。
姬绾收回目光,听我言说,悲怜着自个儿酸楚笑了。
“呵,没想到荣宠如我,也有今日的凄然,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酒我受了!”
她亦是仰饮尽,看着我又为她倒了一杯,感触着情绪说了话。
“当日我送酒是因看着你死我却无能为力,今日我饮酒是因看着你活我独怒心不甘。
死不及活者,你到底是走的长些的,念在我们同日入秦的渊源上、我奉劝一句:你最好盯着活的最久的那个人,不然你也是短命丧秦宫的好戏份。”
姬绾动了情,虽然不甘心,却也说的实在。
当初赵舞临死的时候,也对我提醒了相同的话,看来她们都知道些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说都不大愿意对我说的,我若是追问下去,姬绾必然不会对我坦诚,故而我知趣的没有揪底,看着她又是痛饮了一杯,我抬手亲自为她斟满了。
“生死由我也由天,不过都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世间恩恩怨怨我本就无意参与,然到头来,却数我参与的多了。”我苦涩一笑,落落寂寥。
我落寞感慨听在姬绾的耳中,似乎特外地刺耳,刺的她不得不开口挑刺儿。
“说别个或许我不便插话,然你要说‘无意参与’,我却不得不和你论及两句了。
不说她们,就说我,扬言要我国破家亡的话你说过吧,而今你许诺也实现了;
用下贱畜生试药羞辱我是你提出的吧,王上也由着你去做了;
得意时偷偷施舍药材给驼铃是你做的吧,你赢了,我稀里糊涂的服用了不少。
此时你说什么‘无意参与’、较她人说来实在好笑,你不过都是达成了所愿,故而说这些风凉话故意气我罢了。”
她多心我在落井下石的辱没她。
如此好的氛围这么误解我,我在她心中到底是有多爱轻浮炫耀啊,心口压抑,我也顺着她的挑剔驳了她的言说。
“国破家亡不是我害的吧?老鼠试药医好了你的病吧?药材里没有下毒取你性命吧?”我接连问,痛心道:“我对你从未动过狠辣之心,你却对我做足了残忍之事,甚至连你的父尊都不曾对我心慈手软过,让姬绾,你觉着你做的都对吗?”
这场争气之战中、我们都有受伤,只是我没有真的想要去伤害过她,可她却把这场误会当了真了。
不被我的三言两语指控所困扰,姬绾口口品着酒色,好一会儿才对视上了伤心等待答案的我。
“我做事情从来不后悔,因为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她扬起双眉,狠狠看着我指责说:“当初若非你多事闯入西茶园、事后又破坏了我的说道指向,我和燕国的大仇早就得报了,哪里还用在牢狱中懊恼着在外面安然无恙的赵嬥蒂的存活?”
如此执迷不悟,姬绾也是够悲情的了。
“我说过了,我闯进去是因为关心你的安危,不说真相是为了应和你的表达,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一样会那么做,不伤天害理是我的底线。”
如果时光重来一次,我想我依然会为姬绾和孩子的安危冲进去护她,而事后能做的最大的遮掩,就是不说我之所见。
姬绾闻言大怒,她拍案挺身,凶狠的看着我,口中满满的全是酸苦的事态。
“因为你的可怜又可笑的‘底线’,我失去了孩子也没能报成仇怨,以致事后我父尊被冤、我此劫死而有憾!
如是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如此即便是那日我和孩子都死了,我也算是报了仇了。
田田溪,你说说看,我若是此时死,算怎么一回事?你方才不也说嘛,我被我自己提起来的人弄死了,你觉着好笑吗?”
好笑,可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不光是听了姬绾的控诉之前笑不出来,今时被她怒视着、听着她心头对我压抑的火气,我更是没有笑意了。
摆摆手,我让苏骥和洛葱以及冲上来守护我的人都退回去了。
是啊,若非我阴差阳错插入一脚,说不得姬绾早已经拉着赵夫人一道消失了,而后这种种计谋和恩怨也都会随之而去,她们的胜负变数也不会有后来的瞬息变化,姬绾怪我,我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是故后来你们说齐国有高人操纵权谋、藏红花致你不孕,并非是无奈之做,而是真心想要我垮台的吧?”
不止一次的,我曾经在姬绾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后于心中为她开脱,对我自己说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有苦衷的,而今想来,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姬绾不否认,而且她不否认的比我知道的这些作为更加冷酷的深刻。
“你太小瞧我的智慧了,你当这秦宫中只你一人会动脑筋吗?告诉你,我不光做了这些哦,我还特意为你安排了一枚死棋——”她拖长音,吊足我的胃口后问:“知道梦昙是谁吗?”
梦昙不就是她引渡来的一团烧死了她自个儿的火吗?
“天女?”我猜测着延伸我们的话题,不知道她想要我知道些什么。
直觉的,我感觉她的目的就要说出来了。
“‘天女’?”她收到我的回答,轻蔑着反问我道:“哈哈哈,天女是谁?”
她应该是想要我知道的,而我也真是被她挑起了兴致。
“是谁?”我盯紧了她。
高傲的看着我,姬绾坐回身子去,悠哉的倒了杯酒,戏谑盯着我的表情对我说了真相。
“姬已的妹妹,姬旦,亲妹妹!”
姬绾的答案犹如轰天巨雷,冷不丁的炸的我耳朵轰鸣。
“魏国公主?”我失声惊叫。
隐瞒魏国公主的身份、助她来到咸阳,对于姬绾来说可是燕国姬氏一脉灭顶的灾祸,她为何要这么做?
姬旦不从魏国的亡国队伍中出来,反而被燕国和代国安排了“天女”的神色,对于姬旦来说,只是听话的去就姬喜活命吗?
“大惊小怪!”
姬绾叹笑一声,对于我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她是我精心为你安置下来的,就算是我命不久矣,她也要陪你段时间了。
知道她为何从未放弃过关注你吗?是我要她不得不那么做的,我对她说你杀死了她的亲阿姊姬已、让王上亡了魏国,于是她便答应了让我父尊安排她化身山间天女梦昙、由赵嘉配合着投靠华阳进秦国咸阳对付你的套路,高明吧?
这么做,没有人会将她的事情怀疑我的头上来的,故而不管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都可以安心。只是,我未曾料到的是,你我二人、竟是我先踩了这颗霉运了。”
欺哄式的对我戏言着,相较于我即将所受的敞开了手脚的报复,她一点都不介意她所受的被倒戈的欺辱。
这就是为什么姬绾不反击梦昙的事实和缘由吧。
我对当初一同来到咸阳的魏国姬已公主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我似乎并没有和她有过什么仇恨,她当年书写回国的家书中,应不会对她的亲人们提到我吧。
“魏国公主姬已被临幸的时候我还没有被王上看上一眼呢,她的妹妹怎么会信你的一面之词,认为我有能力去改变嬴政踏平天下的序列?”
魏国人对齐国田田溪有芥蒂,对姬绾应该也有同样的防备,我和姬已素来少往,姬绾的三言两语如何骗得了聪颖的梦昙呢?
面对我的疑问和质疑,姬绾摇头嘲笑了我。
“你当王上是你身处齐国坊被临幸的时候才关注你的吗?”她反问我一句。
这否定式的问题让我愈迷惑了,难道不是那个时候嬴政才与我相见相识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