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纪营长他肯定是路上耽误了，说不定马上就来了，”林琴芬拿着毛巾一边擦女儿脸上的汗，自己也差点掉眼泪。
“就是，就是，他说好会回来，肯定会回来的，”聂玉洁也在旁边给好友打气。
凌月亮只觉得疼，别人说什么话好像都听不清楚，就是能感觉到身边还有人在说话罢了。
她不知道别人生孩子是不是都这么疼，但真的……
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
“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外面等你，别怕啊，”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去产房，凌月亮入目就是纯白的天花板，病床旁林琴芬跟着小跑，眼睛都是红的，等她看过去，又挤出笑，像是安慰她说没事的。
聂玉洁也在旁边，唇瓣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还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徐老在后面宿舍楼临时找了间落脚的屋子，这边传出要生的消息，立即有人过去通知他，徐老过来的匆忙，早饭都没吃。
但没忘记带上他的老伙计。
身上还是背着他那个包袱，里面是那柄威风凛凛的刀。
可想而知，当他往产房门口一站，什么邪魔歪道都要退散。
这可不是什么搞封建迷信，这是老同志的宝贝，在他上战场最初的那些年，就是靠着这把老伙计保住性命，如今他再次拿起老伙计，为的是保护家人后代。
“外孙媳妇，你别怕，我这老伙计见过血，厉害的很，有它在，阎王爷来要人我一刀把他砍回去！”
刚好是阵痛过去，凌月亮觉得没那么疼，看见徐老这个年纪还替自己操心，感动不说，还没忍住笑了。
“好，我不怕，我相信外公。”
徐老很欣慰。
于是，去往产房的一路，就出现了奇怪的画面，护士推着移动病床，上面躺着名孕妇，后面却跟着一名身形笔挺的老同志，老同志背着半人高的包袱，一截刀柄露在外面，红色布巾飘飘。
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产房，而像是要去战场？
大概是老同志身上正气太足，凌月亮还真觉得安心了不少，虽然疼还是真的疼，想哭也是真的，但至少没有那么怕了。
就是……
她忍不住朝走廊尽头的方向张望，如果纪延川赶回来，必定要从那边的楼梯过来。
马上就要进产房了，这人看来是真的回不来。
算了，不回来就回来吧。
反正生孩子他也出不上什么力。
凌月亮干脆也不看了，主要也不是她不想看，而是疼痛又来了，比之前更厉害的疼，如果不是还想顾忌着点脸面，她都想放声大喊。
杀猪一样的嚎叫。
“别喊，现在别喊啊，你要留着力气，”聂玉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站在旁边连声叮嘱。
闻言，凌月亮紧紧咬住唇。
“婶婶，还有领爷爷，你们不能在进去了，留在外面等消息吧，你们放心，月亮在里面……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她和宝宝的安全。”
面对正事，聂玉洁也严肃起来，拿出她一名大夫专业的态度。
林琴芬连连点头，“好，好，你进去也好，帮我看着点月亮。”
徐老则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凌月亮毕竟也不想让长辈们太担心，努力笑了笑。
“我很快就出来啦，你们在外面养好精神，等护士把宝宝接出来，要等着你们抱呢！”
林琴芬和徐老都给出笑容。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曹医生已经到位，我们该进去了，”聂玉洁出声提醒。
凌月亮点点头，视线随着病床移动，已经能看到手术室里面的内景，毕竟现在才是77年，哪怕是省城最好的医院，里面的设备包括环境都还特别简单。
曹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除此之外还有两名护士。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耳边是聂玉洁的声音，“我要去消毒换手术服，一会再过来。”
凌月亮正要点头，耳边似乎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来的特别急，咚咚咚像是敲在她心上。
这一瞬她仿佛感应到什么，上半身支起，艰难的回头。
“是不是纪延川……”
“你听错了吧，”
聂玉洁的话音都没落下，外面传来一道低喊，“等一等——”
这声音！！
不是纪延川还是谁？
聂玉洁也是服气的，看看外面又看看凌月亮，这不愧是夫妻啊，两人还真有心灵感应？
不知道她和秦志航有没有。
不过话题好像跑远了，聂玉洁赶紧回头，“曹医生，是月亮的丈夫赶过来，能不能让他们再说说话？”
毕竟是还没真的踏进手术室，里面还隔着一道玻璃门，何况曹医生知道凌月亮的丈夫是军人，能赶过来并不容易，而手术室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并不会耽误什么。
看到曹医生点点头，聂玉洁二话没说，立即把凌月亮又推了出去。
凌月亮还来不及多想什么，视线里已经出现纪延川的脸，虽然这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还脏兮兮的，头发长了还冒出了胡茬，好在那张脸还是英俊的。
“你……”
“对不起，回来的途中发生一点意外，我回来的迟了，”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纪延川握住双手，男人的掌心粗糙但温暖，紧紧握着她一双手还在隐隐发抖，慢慢凌月亮才发现，纪延川不只手抖，好像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
似乎更像是紧张过度。
看见他这样，凌月亮心里刚刚那点委屈好像突然就烟消云散，嘴角也管不住，一点点往上翘。
“别慌，我和宝宝们很快就出来了，如果……”
“没有如果！”
纪延川低喊着打断她，素来沉静锐利的视线此刻似乎翻涌着什么激烈的情绪。
凌月亮心头越发的柔软，生孩子本来她一个人是可以，但为这样一个担心自己的人生孩子，感觉好像很不一样。
“好，好，”她用低哄着的语气，“没有如果，我们娘四个以后就靠你了，纪营长。”
纪延川绷着的面上终于泄出极淡的一缕笑。
凌月亮还想多夸他几句，脸色突然狠狠一变，脸又皱成一团，“不行，不行，又疼了，”
这是不能再耽误了，聂玉洁过来提醒，纪延川还紧紧握着媳妇的手，后面是聂玉洁看不下去，真的再这样握下去，孩子怕不是要生在手术室门口哦。
狠狠心，她直接把握在一块的手分开。
这才把凌月亮推进产房。
随着手术室门关上，纪延川右手还保持向前伸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