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她心中,林千亦该来送沈嘉行一程的。只可惜,林千亦太恨他了,不但不愿意见到他,就连他的半点消息也不愿意听到。
众人离开之后,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带着黑墨镜的黑发年轻女人和一个身材健硕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了沈嘉行的墓前。
女人将手中捧着的一束满天星放在墓前,伸手取下了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望着墓碑上带着明媚微笑的男人,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她认不出眼前的人,也想不起他们之间的过往,只能从她和纪慧妍龙洲的故居里看到的旧物和和顾璟西的口中听说一些他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林千亦总觉得沈嘉行这个人不是坏人,反而身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感觉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即便失去了记忆,即便想不起与眼前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当看清他的容颜时,她的心里还会涌现出熟悉的感觉。
似乎,无论过去了多久,他带给她的感觉,对她的影响都一直存在。
黑色西装的男人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送他满天星?”
“就是觉得这花衬他。”女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开口两颗洁白的小虎牙若隐若现,看上去很是机灵,而那张雪白的小脸上却浮现着一抹化不开的乌云。
开了花店这么久,女人清楚地知道每一种花的花语和被送出去时的那份深意。满天星正代表着她想对沈嘉行说的话:我携满天星以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如你。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沈嘉行一直都是熠熠生辉的人。
女人正是林千亦,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顾璟西。
在去墓地的前一晚,林千亦在家中的书柜里翻出一个陈旧的画本,上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硬纸板的封面有些皱了,里面的纸张也有些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样子。
她不急不缓的翻动着纸张,每一页都画着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
男生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年轻有活力,唇边漾着和煦的笑容,眸光里闪动着星辰,浑身的魅力似乎都能从一张薄薄的画纸中透出来。
每一页的右下角都写了日期从2009年9月一直到2010年4月,每一页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沈嘉行。
林千亦翻到最后一页,掉出一张大合影,那是龙州一中的毕业照,她看见上面的烫金字体上标注的年份并不是她毕业的年份,而照片上也没有她的身影。
在仔细看过照片上的每一个人人脸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男生身上。
这个人,是沈嘉行。
这是他的毕业照,他是早她两年的毕业生,看来顾璟西没有骗她,沈嘉行的确是她的学长。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沈嘉行的毕业照?为什么她会给沈嘉行画了这么多的画像?
林千亦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知道自己和沈嘉行的关系绝非顾璟西跟她说的那么简单,她只能等着亲自见到沈嘉行的时候,看看自己能不能记起来些什么了。
可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关于沈嘉行,她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龙洲,顾氏大楼。
小顾总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她身材娇小而纤瘦,皮肤细嫩光滑,白得近乎透明,乌黑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肩上,巴掌大的小脸被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一半,娇嫩的唇瓣上涂着一抹豆沙红。
顾璟西给她倒了杯茶,“都进我办公室了,怎么还带着个墨镜?”
“习惯了,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有人跟我打招呼,我却不认识对方是谁,很尴尬。”
女人微微勾动嘴角,一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一开口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灵韵中透露着别样的风采,恬静的脸上却带着不可觉察的忧伤。
她将墨镜摘下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格外动人,虽然澄澈的眼底隐约浮现着点点茫然,无形之中却摄人心魄。
顾璟西望着眼前的女人,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温暖的笑意,安慰道:“你现在不是能想起来一些了吗?慢慢的,你都会想起来的。”
许纾言找了林千亦多久,顾璟西就找了她多久。
最后,还是让他先找到了,只可惜林千亦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顾璟西的身份,也是他拿出了手里的所有证据通过反复证实,林千亦才想起了一些。
“但愿如此吧!”林千亦浅笑了一声,那张漫不经心的神情看似释然,实则茫然。
顾璟西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抬眼望着她,“清禾的婚礼你真的不去参加吗?你曾经说过,一定会去的。”
“再说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林千亦垂下眸子,让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浅浅的哀伤,拿着随身的包和墨镜站起来,告别道:“你中午还要和未婚妻吃饭吧?我就先走了。”
顾璟西蹙了蹙眉,“你过去都叫她莞莞的。”
“你让我慢慢习惯一下。”林千亦浅浅叹了口气,将墨镜重新带回了脸上,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顾璟西挽留。
“不了,我回去再翻翻以前的东西,兴许能想起点什么来。”林千亦还想回到和纪慧妍的旧居去翻翻那些旧物,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其实……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是好的……”
顾璟西欲言又止,回忆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他不确定找回记忆对林千亦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时的他只是太着急和她相认了,没有想那么多,冷静下来之后突然觉得自带她回国的决定有些不妥。
林千亦身形一顿,沉默了两秒,干哑的问了一句:“顾璟西,你能接受身边永远都是陌生人吗?”
隔着墨镜,顾璟西似乎也能看到林千亦眼中的悲凉和哀伤,他忍不住浅浅叹了口气,随她起身道:“好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我带你回来的,我要对你负责。”
“知道了,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林千亦在墨镜之下给了顾璟西一个白眼。
虽然顾璟西看不到,但毕竟两人也做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他依旧能想象的出来。
他嗤笑了一声,“不都一样吗?都是脑子坏了!”
林千亦挑了挑眉,“别以为你有钱我就不敢打你啊!”
见林千亦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顾璟西在她背后问了一句:“小亦……你真的不去见见他吗?他很想你……”
林千亦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顾璟西口中的“他”指的是许纾言。
顾璟西跟她说过,她和许纾言两人曾是恋人,而且很相爱,但她却根本想不起自己跟许纾言的过去了。
她以为,见到心爱的人,心里应该是无比欣喜、幸福的,但当她看见许纾言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一张网收紧了,恨不得勒断她的血肉,疼的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甚至于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她知道顾璟西一定对她隐瞒了什么,她和许纾言之间,绝对不只是相爱那么简单的关系。
可她失去了记忆,根本无法知道她这些生理上的反应来源于什么。她不敢贸然见他,只能先回避许纾言,悄悄地去弄清楚原因。
林千亦背对着顾璟西,缓缓道:“上次在墓地,在那一群人当中我一看到他,心里就难受的要命,你也不肯告诉我,我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能等我找到答案之后再说了。”
“答案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你一味的执着与答案,会后悔的。”
顾璟西很矛盾,他一面迫切的希望林千亦能想起所有的事,一面又害怕她想起过去的一切。因为那些过往对她来说可能沉痛大于甜蜜,他真的不忍心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了。
他只希望林千亦能够幸福。
“你不用劝我了,我现在在你们面前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一样,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你让我缓缓再说吧!”
说完,林千亦就大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留下顾璟西一个人默默的叹气。
三年前。
纪慧妍发现林千亦得了抑郁症,并有了自杀的倾向,询问了医生之后,她才知道林千亦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林千亦的病情逐步恶化,纪慧妍跟一个做心理医师的好友咨询之后,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带林千亦离开让她痛苦的环境,找一个能让她感到放松的地方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为了能让林千亦尽快康复,纪慧妍放下了国内的一切,亲自带着她到美.国疗养。
林千亦的情况并不乐观,她不是失眠,就是依旧夜夜被噩梦纠缠,到达新的环境不久,她竟然开始精神恍惚起来,不是整日不说话,就是时常说一些纪慧妍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