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彪过来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吃过午饭,林琴芬正在院子里摘野菜,天气还没完全变暖,但第一茬的野菜已经长了出来,一整个冬日几乎就没见过新鲜的绿色蔬菜。
林琴芬自己也馋这一口,更不用说家里还有个孕妇,林琴芬就喊上胡小苗去后面山里挖野菜,挖回来小半背篓,中午已经包了顿饺子吃,晚饭还打算做个拌菜。
“婶婶,”
钱彪手里提着只山鸡走进来。
他来过家里几次,林琴芬也熟悉,不过等她抬头看见钱彪,还是愣了愣。
钱彪看起来就不太好,头发长,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件皮衣,也是脏兮兮的,不过林琴芬也没多问。
“钱彪来了,吃过饭没有?家里有饺子,我去给你热一热。”
钱彪还真是没吃,说了声多谢婶婶。
林琴芬放下野菜就去厨房,没多会就热了一大盘饺子出来。
“你先吃着,月亮他们在聂家,我去喊他们回来。”
小辈们的事,林琴芬大多不去管也不发表意见,她知道自己脑子没那么灵光,就不乱出主意了。
说着,她把围裙解下,出了门就往聂家走。
凌月亮和纪延川还真在聂家,聂玉洁和秦志航上午就出门去县城看电影了。
所以这会纪延川是在和聂司令下围棋,至于凌月亮……
谢谢,这个她真不会,看着就会打瞌睡的那种。
“你之前让我帮忙找省城高中的卷子,正好之前去省城开会,就找老同学拿了卷子,你先看看。”
严萍拿着厚厚一叠卷子出来,这些试卷是省城高中的试卷,省城的教育质量比县城高出不少,卷子涉及的知识点和难度也更高。
凌月亮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找严萍帮忙。
一所县城高中的水平还是差了些,特别是这几年根本不重视教育的大环境之下,高考可是全国范围内的选拔,想要考出好成绩,可不能掉以轻心。
“谢谢严老师,”
“多大点事,”
严萍摆摆手,看凌月亮接过卷子已经翻阅起来,心中也是疑惑,“我知道你外文水平很好,不过你要这么多试卷是为了什么,每张卷子你都做?”
这些年大环境算不上好,高中就高一高二两年,连高三都没有,大家念书的兴趣都不大。
严萍倒是有心想让学生多学一些,可学再多成绩再好分数再高又不能考大学,有时候连她也觉得没意思。
凌月亮指尖还停留在试卷上,瞬间明白了严萍的想法。
有些话她肯定是不好明着说,略一思忖,她说道:“学习使人进步,何况学到脑子里的知识就是自己的,不管什么时候想用都在,往近了说,有文化的人在生产队能当记分员当会计,能留在学校当老师,工厂招工还要看看学历呢,咱们不能只看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要往长远了看,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凌月亮就坐在窗口,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睛亮亮的。
严萍心中一动,这话的确不无道理,难道还能真的让大家都不去念书,然后都在家里种地?
哪有那么多地给大家种。
看等她回去学校,也要给学生们紧紧发条,把书好好念一念。
凌月亮点到即止,她没那么大的能力改变什么。
况且她也没说假话,好好学习有什么错?
林琴芬就是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说是钱彪来家里了。
“彪哥?”
凌月亮心思一转,过年那会钱彪跟着她公婆回京市看病,后续的事她其实不清楚,徐素珍是医生,不能也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隐私。
钱彪自己也没提过这些,凌月亮更不会随意去问,因此钱彪这个时候过来,她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彪哥的毛皮工厂有什么事。
和聂司令以及严萍告辞,凌月亮和纪延川一道往回走。
钱彪在他们家已经吃完一盆饺子,凌月亮一脚踏进自家大门,看见钱彪的时候还真大吃了一惊。
虽说有段日子没见,可钱彪看起来怎么……
不是她说话不好听,钱彪看起来怎么像半个野人似的?
“彪哥,你这是刚从深山里和老虎打了一架回来?”
钱彪哪听过这话,虽说心里苦闷,还是被逗笑了,“妹子说笑了,我这不是遇上些事。”
他说着,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两道粗眉皱紧。
凌月亮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严重,也收起了玩笑之色,和纪延川互相看了眼,两人走到屋里坐下。
钱彪既然找上门来,就没有瞒着的意思。
“之前去京市看病的事你们也知道,后面……我又跑了几家医院,结果都一样,总之……反正就是那么一个情况,我没办法让我媳妇怀孕,现在我媳妇要和我离婚。”
真要是这么个结果,钱彪他媳妇要离婚也是可以理解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生的好,抱养别人家的总归不一样。
真要钱彪不想离婚,让她去帮忙劝之类的话,那这忙她真帮不上。
“所以,你不想离婚?”纪延川直截了当的问。
钱彪摇头,“我这种情况,如果她肯跟着我过,我肯定感激她也会加倍对她好,但她不愿意跟我,我也不会强求,再说,这些年她跟着我药吃了不少,也没少受委屈。”
那凌月亮就不明白了。
“既然这样,你来找我们……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纪延川虽然没说话,但看着钱彪,显然也是一样的意思。
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方便插手。
钱彪连忙摆手,“不是,我找你们不是因为这事,我媳妇和我离婚的事我是同意的,她说嫁给我好几年,现在快三十岁,连个孩子都没有,耽误了她,就提出要补偿,皮毛工厂和养殖场是我和我们村大队合力搞起来的,利润我占大头,她要我把占的那部分份额都给她。”
嘶——
好家伙,凌月亮直呼好家伙。
钱彪的养殖场和皮毛工厂,凌月亮是去过的,肯定不至于像以后大厂那么大的规模,但也搞的有模有样,都要给,这下手有点重啊?
“你答应了?”
钱彪眼圈都是青的,从京市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处理这件事,如今听到凌月亮的疑问,他无奈的望向远处。
“夫妻一场,她陪着我这些年,又是我这破身体不争气,她既然开这个口,给就给吧,就当给她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
听到这话,本来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纪延川抬眸看向钱彪,单从外形来看钱彪这人实在算不上温柔,但他这样的胸襟举措,实在没几个男同志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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