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司天监的掌门人来了。”
王福满脸堆着恭维的笑推开养心殿的门，弓着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人神态自如，长及腰的胡须随着走路带的风而微微飘动，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惠安帝半躺在床上，形容憔悴，面色黯淡无光，手中还端着一碗残留着药渣的陶瓷碗。
“你…咳咳…你便是司天监的监正郭毅？”
原本威严不已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带着浓厚的病气。
郭毅一甩手中的拂尘，连行礼都带着几分故作高深的仙气飘飘，不问尘世的气质。
“回陛下，属下就是司天监的监正。”
见到他这副模样，惠安帝心中莫名安心了一些。
“能坐上这个位置说明你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那你来说说，朕为何从春猎回来就一直病怏怏的？”
“可是国运出了问题？”
在侍女的搀扶下，惠安帝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阴沉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般，却隐约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回陛下的话，小人昨日夜观星象，确实是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
郭毅故弄玄虚地捋一下胡须，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
“哦？可是有小人奸臣要谋害我大齐的国运？”
惠安帝的脸激动地涨红，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怒气。
“禀陛下，我大齐国运昌盛，只是……”
突然，郭毅跪趴在地上，语气微微发抖，一副畏惧至极的模样。
“爱卿但说无妨，只管说实话便是！朕不会降罪于你！”
“禀…禀陛下，我国国运无恙，只是…只是那尊贵的龙脉之气好像将要有所替换，新的那一股气息年轻浓郁，陛下怕是扛不住啊……”
惠安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将手中的药碗狠狠摔在了地上，刹那间，碎片落了一整地。
养心殿中的人都纷纷下跪求饶，不战而栗，语气中带着克制不住的惶恐不安。
“大胆郭氏！竟敢诅咒皇上！来人啊，把他拖下去押入大理寺！”
王福一边趴在地上，一边小心翼翼给御前的侍卫使眼色，口中还不断着求饶的话语。
郭毅大惊失色，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也装不下去了，连滚带爬地往皇上那靠近。
他只是想在告仕之前求取些功名利禄，可并不想把小命也搭进去啊！
“皇上！皇上饶命！小人有可解之法！皇上饶命啊……”
郭毅在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下压制着往殿外拖去，脸上痛哭流涕，终于灵机一动，冲着惠安帝大喊着。
“慢着，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惠安帝面色阴沉，蒙着一层晦暗的光，抬手示意侍卫放下他。
郭毅连忙匍匐在地，“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演算完的卦符，恭敬地呈了上去。
“皇上，昨日小人连夜算卦，天上给出的指示是咱京城内有一女子可解决当前难题。”
惠安帝看了一眼手边的鬼画符一样的演草纸，心中也不知信了几分。
只是漠然地用指骨不断在床沿处敲打，“笃，笃，笃”的声音更是将殿中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死气沉沉了起来。
郭毅头也不敢抬，手指掐诀，口中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着。
“皇上！臣算出来了！臣算出来了！”
郭毅大喜抬头，整个人因为激动而抖如筛糠，眼中充满着求生的光芒。
“下月月圆之时，只需那名女子在天坛祭天念完祝词，龙脉之力不日后将焕然一新！”
惠安帝敲打的动作缓缓停下，神色也不再阴沉得可怖，转而若有所思了起来。
“王福，给郭监正赐座。”
“是，皇上。”王福脸上的肥肉一颠一颠的，满脸谄媚将郭毅扶上了一旁的高椅。
口中还不忘说着吉祥话：
“等咱们皇上病气去了，那可不是焕然一新了吗？”
说完，看了眼惠安帝略显轻松的脸色，口中像倒豆子似得溜须拍马。
“到时候那新生的孽障龙脉，还不立马被皇上真正的尊贵龙气给铲除啊！”
“对对对，在下就是这个意思，王公公说的对。”
郭毅瘫软在椅子上，浑身发软，一边用帕子擦着额角的冷汗，一边陪笑附和着。
惠安帝被二人恭维地内心舒畅，连一直笼绕在脸上灰暗的阴霾都去了几分。
“那你可知晓那名女子的身份？”
惠安帝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启唇问道。
“这……”郭毅后背还在不停地渗着冷汗，手中的帕子几乎已经全湿了。
“天上那边的意思是，那女子原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来了，全京城最优秀的那一位就是了。”
郭毅挺直了腰背，藏起眼中的心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点。
“皇上，依臣看，不如在京中举办一个贵女中的比赛，佼佼者理应就是那神女了。”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几缕熏香的烟雾时不时缓缓飘过。
王福也跟着在一旁擦着冷汗，亏他还帮这监正说了好些话，这人当真是榆木脑袋，估计皇上又要龙颜大怒了。
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惠安帝竟大手一挥，同意了。
“王福，伺候墨笔，朕要拟圣旨。”
座中的郭毅狠狠松了一口气，身体却依旧瘫软，内心后怕不已又带着对未来的不安。
昨日夜观星象，他确实看见了两条闪着紫薇星光芒的龙脉之气互相抗衡着，也确实算出了有一名女子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关键是，他并未能准确地卜算出最后究竟是哪一条龙脉占了上风。
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在情况危急之时抱住自己的小命。
若是……郭毅不敢再想下去。
如若他赌输了，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活到那一日。
巨大的恐慌笼绕在他的身边，一股淡淡的骚味从衣服下摆传来，竟是活生生自己把自己吓失禁了！
魂不守舍地走出殿外，双腿依旧在微微打颤，突然一双绣着金线的长靴印入眼帘，郭毅抬头一看，慌忙跪下行礼。
“参……参加……”
才刚刚开口便被身前的男人打断，“不必多礼。”
“你便是司天监监正郭毅？随我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