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福惊讶的问道,“娘,您认识她?”
王婶没回答,连着哎呀了几声,掀开腿上的被子瞧了瞧包着的伤口,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她一个人怎么会在我们村里。”
王婶说着转身出了屋,找孙大夫问清楚了来龙去脉,解下腰上的围裙,匆匆忙忙准备出门。 “我去她们家看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水福,你去和二爷说一声,小梦就劳烦孙大夫先照看着。”
王婶将围裙扔在王水福怀里就走了,走前还不忘让他赶紧回去干活,小心找骂。 小女孩这一睡就是三天。 何令珍趴在床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渐渐睁开了一条细缝。 “醒了醒了,还真是能睡,有种动物和你一样能睡,哈哈哈……” 何令珍开心的坐到床边上,弯着腰朝小女孩凑近些,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嘿,小豆芽,看见我了吗?”
王水福听见何令珍的笑声,端着水壶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床前一看,人果然醒了。 “我去叫孙大夫。”
说完又一溜烟跑不见了。 孙大夫被连拖带拽的拉过来,进门时被绊掉了一只鞋,没好气的骂了王水福两句,不慌不忙的来到床边。 “这不就醒了,看你们急得,我的招牌砸不了。”
摸了下唇上的短须,将小枕头垫在女孩手腕下,宁心静气开始把脉。 “还有些体虚,再喝段时间的药调理一下,伤口不能碰水,其余没什么。”
孙大夫将刚刚煎好的药端给她,小女孩撑着床坐起来,一声不吭接过药喝了个干净,整张脸苦的皱在一起,乖巧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水福,你去给小梦弄点吃的来。”
“喔,好,二太太今天炖了蹄膀,给我娘舀了一碗,我去端来。”
“吃什么蹄膀,那么油,弄点清淡的。”
“那,那小梦想吃什么,我让我娘去做。”
何令珍建议道,“蒸两个鸡蛋,我生病的时候我娘就给我蒸鸡蛋。“ 三个人齐齐看着小梦,等着她说些什么,她就那么坐着,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吴梦不会说话了,是孙大夫先发现的。 醒来三天,她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王婶担心她是不是伤着脑袋变傻了,但别人说的话她都明白,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不回答、不开口。 吴梦坐在房门边的小木凳上,滴了滴蜂蜜在地上逗蚂蚁,看着一窝蜂的蚂蚁互相召唤涌到一起,密密麻麻的像一张黑色的网。 王婶远远站在墙根下看着她,愁绪凝上心头。 何令珍从角门过来,手里扯着弹弓,对准跨院的桃树弹出一颗石子,哗啦一声飘落一阵粉色花雨。 “王婶,你来看小豆芽?”
王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小豆芽?”
何令珍哈哈笑起来,“吴梦长得又瘦又小,就像根豆芽菜。你找到小豆芽的爹娘了吗?”
王婶低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小豆芽真可怜,都不会说话了,她爹娘知道肯定特别伤心。真希望她们快点来接她。”
王婶心绪不宁的回了主宅,边走路边想着事情,被三儿毛毛躁躁的撞了个趔趄,三儿害怕被骂,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王婶揉着肩膀抬起身子,自己正站在二门前,正对着正院堂屋。 她怔怔的站着不动,目光落在堂屋的门帘上一眨不眨,许久,迈开腿踏上了二门台阶。 …… 屋外传来声音,老太爷卷起手里的画卷放回锦盒,搁到八宝阁顶端,回身坐到太师椅上,放人进来。 王婶掀帘进来,二话未说就朝老太爷深深鞠躬,“老太爷,我有一事相求。二爷前几日救回来的孩子,求您给她一口饭吃,救她一命。”
“这话怎么说?”
王婶直起腰来,将事情交代清楚。 吴梦一家住在鸣龙,前段时间来槐树赶场,撞上了蓬溪那伙抢富商的土匪,被杀死在了路上,尸体丢到了山坳里。 吴梦当时和父母在一起,被父母护着逃过一劫,应该是来找王婶求助的时候从后山崖壁上摔了下去。 “小梦现在已经是孤儿,无家可归。我欠过小梦娘一个人情,以后我会照顾她,求老太爷收留她,给她一瓦遮头。”
“爹,不能答应,我们家又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收留。你的人情凭什么让我们家帮你还。”
大太太来找老太爷商量今年田地出租的事,刚好听到王婶说的话。 王婶着急的祈求道,“小梦还小,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活不下来。大太太,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她,给她一条生路。我保证会自己照顾她,不会给主子们添一点麻烦。”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个个都要收留,我们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那么小的孩子是能挑水还是能下田,养来有什么用,白浪费粮食。”
“大太太,那毕竟是条命啊……” 王婶激动的绷直了身体,眼睛有些发酸。 “听说那还是个哑巴,真是晦气,也不知道二弟把她捡回来干什么。”
“我的事就不劳大嫂操心了,我带回来的人自然有我处理。”
二爷突然进来,亮锃锃的皮鞋似乎一下子将暗沉的堂屋照亮,西装笔挺的站在门口,莫名让人安心。 王婶紧绷的精神稍稍松了松。 “爹,那孩子从那么高的崖壁摔下来都没死,如果因为被赶出去饿死在外面,岂不是太没人性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个小孩子也吃不了几口粮,我们家还是养得起的。”
“二弟惯会当好人,嘴皮一碰就了事。养孩子又不是喂猪,光喂食就能长大。”
“这更用不着大嫂费心,不会劳烦大嫂的。以后这个孩子的花费都由我出钱,不会花何家一分钱,大嫂放心吧。”
大太太冷哼了一声,“二弟的钱还不是何家的钱。你要修庄园的时候可不分什么你的钱、何家的钱,现在分什么你我。都是何家人,一针一线、一分一毫都不是专属于谁。”
二爷和大太太吵的不可开交,老太爷脸色铁青,低吼一声, “都给我住嘴,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大嫂和小叔子吵得面红耳赤,传出去让人笑话。这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吵成这样,以后还不得见面就掐,这日子还过不过。”
老太爷开口,二爷和大太太都老实下来。 王婶听着老太爷的话,心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