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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带尾巴的绿帽子(1 / 1)

人的心里只要有了怀疑的火星,一片干叶都能形成燎原之势。  何令行在制锦厂子遇到了一个送饭的中年男人,模样粗狂黝黑,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下田干活的农人。  何令行瞧见他那只不正常的右眼珠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然后鬼使神差的上前搭话,问他找谁。  中年男人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食盒道,“我是来给我儿子送饭的,我儿子是这的管事。”

“我是这的老板,你儿子是谁?”

中年男人一听是老板,立马恭敬起来,热情的握住他的手哈哈笑道,“你就是阿传的同学吧,多谢你对我们阿传的照顾。”

何令行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好半天脑子里闪出一句话——赵传的爹是斜眼。  何令行唾弃自己的想法荒谬至极,却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在心里呐喊——他们就是骗子,你这个愚蠢的傻子!  何令行恍恍惚惚回到庄园,二太太瞧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喊了他一声,却没把他喊动,径自回了屋。  二太太奇怪的放下手炉子,缓步跟了上去,敲响他的门,没人应声,直接推门进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午饭了吗?想什么呢?”

二太太看他还在发呆,推了推他的肩膀,何令行像从梦游中被叫醒的人,短暂的痴傻后长长的吸了口气,眼睛睁得老大,憋着一股子气。  他该怎么和娘说方才他听到了什么,钱掌柜的话像佛寺里的撞钟声,沉闷威严,带给他的却不是平静,而是心惊。  何长泰生来便有斜眼,这很大可能是遗传。  像被高僧点化的凡人,一下子福灵心至,明白了什么。  看儿子脸上表幻莫测的表情,最后变成阴沉的怒气,心里咯噔一下,看他一下子就要往屋外冲,直觉放他出去肯定要出事,一下子挡住了门口。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贱/女人……”  何令行脱口就要怒骂,一下子又说不出口了,这么屈辱的事他怎么说得出口!  二太太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试探的询问,“是王贞知做什么了?”

“她……”何令行嘴唇不停的抖,却怎么都没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手臂高高举起,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猛兽,最后却只能对着空气无力一击。  二太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性子冲动,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强势的把他堵在屋子里,不放他出去。  二太太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心里也是堵得慌,却保持着镇定,想了一会道,“你今儿不能呆家里,等你冷静下来,好好和我说是怎么回事。”

何令行正冲动,现在和王贞知碰着肯定就闹开了。  二太太把何令行带回了娘家,给胡爷交代了两声,可能在娘家住几天,其他什么也没说。  二太太的娘家姓蒲,高堂不在,只有一个亲大哥,和大嫂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她极少回娘家,甚至少出门,因为她有一双难走的小脚,姑娘时期因这双极秀美的小脚,提亲的人都跨破了门槛,最后不出所料的嫁入了大财主何家。  大多时候都是蒲家人上门去看她,今儿难得见她回娘家,整个蒲家都热闹起来。  蒲家人做了大桌菜,热络地招呼着妹妹和外甥吃菜,两人却都精神不济,心事重重地样子。  饭桌上大家也没多问,饭毕后,将孩子们打发出去,几个长辈才坐下来询问。  何令行难堪地将事一说,三位长辈都是义愤填膺,满脸怒气。  “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就该拉去浸猪笼。”

蒲夫人是个脾气火爆的人,这一嗓子房顶都快振飞了。  “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万一中间有误会,可就无法挽回了,还是该谨慎一点。”

蒲老爷理智的多,细心的劝了二太太几句,别气坏了身子,还是该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谨慎什么,一个嫁了人的媳妇整天到处跑,大街上和男人拉拉扯扯,我当初就看她是个不安分的,能干出未婚先孕的事能是什么正经人,早晚都得出事。”

“行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蒲老爷瞪了自己媳妇一眼,看了看二太太,示意他别再往妹妹心上扎刀子。  蒲老爷闷着头抽烟,屋里静得出奇,过了好一会他才把烟杆子在板凳上磕了磕,沉声道,“事关血脉,一定要查清楚。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藏着些,别风风火火弄得天下皆知。”

蒲老爷在家向来是说一不二,蒲夫人也就说话比较急,凡大事还是都听他的。  “这怎么查呀,总不能直接问。”

蒲夫人问道。  这种私密的事都是藏着掖着,也没人可以问。  蒲老爷猛抽了口旱烟,抬眼瞧向自己的妹子,“你大伯哥家的大侄子不是入了堂口吗,认识的人多路子广,可以让他帮忙查。”

“这……这怎么说得出口。”

二太太难为情的皱起脸,在自家亲哥面前难得露出了矫情、无措的一面。  “我不同意,大哥要知道怕是要笑话我一辈子。大不了我找人查。”

何令行阴沉着一双眼,磨着牙反对。  蒲老爷哼了一声,“你找什么人,你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少和些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像什么样子。何家大少爷本就是炮哥,你送点钱让他帮你查,身上也干净。都是姓何的兄弟,他总不至于到处宣扬,败坏家族名声。”

二太太心里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好言劝起来,“小行,就按你舅舅说的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宅的人早晚会知道,但何令行就是低不下那个头,前些日子才因为盐生意的事闹得不愉快,转头就求上门,太没脸了。  可两个长辈逼着,第二天何令行还是带着礼物去了老宅,幸好大爷大太太都没在家,就何令冀自个,正和新娶得姨娘亲亲我我。  刘氏就是个受气包,丈夫把一个又一个女人接进家门却啥都不敢说,还得端茶倒水、贤惠得伺候着。  何令行瞧见她满是隐忍地脸,眼眶泛红,习以为常的没有多理会,收回视线落在了何令冀身上。  “大哥,想来想去这事只能请你帮忙,劳烦你了。”

“瞧你那德行,一个大男人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真有出息!”

何令冀笑得乐不可支,满是戏谑和调侃,曲着一条腿踩在身下的椅子上,手里调试着八音盒,脆亮的西洋乐断断续续从里面发出来,很新奇,也很洋气。  他总能搞到这些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何令行压下难堪,送出一盒大洋。  “这是谢钱,也不能让你白帮忙一趟。”

“还挺懂规矩。”

何令冀垂下眼皮瞥了他一眼,掀开盖子瞧了眼,至少五十块,出手够大方。  “都是亲兄弟,给你戴绿帽子也是给我门何家抹黑,我给你查的真真儿的。”

“你私下查,别惊动人。”

何令冀不耐的额头拧起个小疙瘩,“行了,知道了。”

里屋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呼唤声,何令冀迫不及待地进去了,何令行也识趣地出了屋子。  何令行看都不想看王贞知一眼,这些天一直呆在蒲家等何令冀地消息。  二太太已经回庄园了,要是母子俩都长时间不在家,王贞知怕是会怀疑。  何令行照例日出夜归,却没再去厂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把赵传揪起来痛揍一顿。  时间晃眼过去了十天,何令行每天等的心浮气躁,手里地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没吃饱饭,想什么呢!”

“没什么。”

舅舅一声喊把他拉回魂来,紧了紧掌心,举起木棍用力打了下去,你一下我一下的冲着糍粑,富有节奏感,热气缭绕,甜甜的糯米香充斥着宽阔的大院。  过年冲糍粑是件大事,蒲家全家上下都动了起来,女人们把冲好的米揉成一块块的圆糍粑,小孩子迫不及待的沾上碎芝麻花生,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手指上弄得黏糊糊的。  何令行冲了一百多下,累的手疼腰酸,都快直不起身子了,就把木棍交给了大表哥蒲俊文。  蒲老爷老当益壮,家里有长工也要亲自干,一下一下干脆有力,一点体力不支的迹象都没有,笑了一下道,“你要多练练了,一个男人弱成这样。”

何令行心里揣着事,坐在边上的小杌子上休息,顺手夜拿了一个糍粑吃起来,又香又糯,还有些粘牙,吃了一个就饱了。  “今年糍粑做的多,二哥带些回庄园让姑妈也尝尝。”

二表妹蒲香九笑道。  何令行应了一声,“小宝最爱这个,她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蒲香九将一团团糍粑晒在纱布上,笑了起来,“大宝小宝还有多久放假?”

“还得……七八天吧,他们去年都是长泰过生日得时候……”  何令行不经意提起儿子何长泰,话头一下停住了,眉头紧跟着皱起来,攥紧双拳。  养了两年的儿子很可能是别人得,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屈辱、痛苦的事。  蒲香九见他想到了伤心事,安慰又递给他一团糍粑,“先别多想,也可能是误会,一定会查清楚的。”

噗噗噗——  有节奏的冲糍粑的声音热气腾腾的回荡在蒲家大院,敞开的远门走进来一个蓝锦长袍的人,带着一顶礼帽,黑色马褂上吊着一根怀表链,又洋气又惹眼。  何令行一下站了起来,搓了搓手心的热汗,神经紧绷起来。  何令行跟着何令冀走了,蒲老爷担心外甥冲动,甩下袖套跟了上去。  何令冀抓了两个人扔到何令行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这两人你认识吧?”

何令行细细瞧着地上战战兢兢的两个男人,两人都挨了打,脸上全是淤青,偶尔瞥向何令冀的眼神充满恐惧,牙齿撞得磕磕直响。  “不记得——”何令行摇了摇头,感觉这两人有些眼熟,却都认不出来。  何令冀也不解释,直接踹了地上两人几脚,“自己说。”

两人被踹的滚了一圈,灰头土脸的埋着脑袋,一点怨气都不敢有。  蒲老爷不动神色的打量了这何家大少爷几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落在地上两人身上。  “我是同顺客栈的伙计,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来了两男一女的客人,他们在对面的酒楼喝多了,就来我们客栈休息。当时同行还有俩男俩女,但那四人没有投宿,要了两个房间,把那三人安置好就走了。女的一间,两个男的一间。后头半夜的时候我瞧见其中一个男的悄悄溜进了那女的屋里,一整夜没出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听见里头有女人的哭声……”  “哪儿那么多废话,说重点!”

何令冀不耐烦的又是一脚,懒得听他裹脚布样又臭又长的故事。  那伙计被打,立马缩短了内容,三两句道,“那两人在屋里呆了一晚上,之后另一个男的被扛进了女的屋里,伪装成酒后乱/性的样子。事情从头到尾我都瞧见了,他们为了封我的嘴,给了我两个大洋。”

何令行越听脸色越难看,牙齿咬得咔咔响,从未像现在这么愤怒、屈辱过。  伙计说完了,另一个人也跟着开口道,“我是王贞知的表哥……”  这人刚一开口,何令行一下就想起了他,成亲那天见过一面,是王贞知的娘家亲戚。  一股寒意从脚板心蔓延直头顶,他突然有些不敢听这人说的话了。  “王贞知那孩子……是她另一个同学赵传的,是我偷听到的。他们说……何家有钱,孩子出生后就是少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说等孩子长大后继承了家产,何家……就是他的了。”

男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脸都快埋进地里,生怕何令行一个冲动拿他泄愤。  何令行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焦了,四肢像是被定住了,一动没法动,麻木的没了知觉,意外的平静。  何令冀难得看到他的笑话,心情格外畅快,对着王贞知表哥的屁股又踹了一脚,  “这家伙在我们赌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扬言自己是何家的亲家,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老子一顿拳头下去,什么都招了。”

何令行从开始的愤怒、麻木、到现在难堪,臊得不好意思见人,长吸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何令冀对着他得背影调侃,“这俩人怎么处理,要不要我帮忙啊?”

何令行步子迈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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