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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请客吃饭(1 / 1)

大太太的脸拉的像马一样长,一个笑脸见不到,阴冷冷的像是自带寒风,把庄园的空气都吹冷了几度,像关在冰窖里一样。  花姨娘一家坐在离大太太最远的地方,中间像是隐隔着两座仇山。  她们永远不会忘记何令默断腿是因为谁。  长锦长念陪小宝聊着开学的事,阿莲也想加入他们,但总有一道隐形的隔阂横梗在中间,根本融不进去,只能赖在赵爱华身边巴巴的望着他们。  张氏扫了一圈热闹的堂屋,问道,“四弟呢,怎么没见着他?”

吴梦弹着舌头咯咯的做着鬼脸逗长荣玩,闻言抬起脸笑道,“药厂里有急事,小珍刚才被叫走了。”

蒲家大舅妈瞧着吴梦怀里的小孩可爱的紧,也凑过来逗弄,掏出一粒糖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馋的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是不给他。  “我们刚才来的路上刚好碰到小珍,还看见了大太太家的令珊,那孩子真的好久没瞧见了,洋气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比你们家那个留过洋的小姑子还漂亮。”

大太太独自坐在一边闷声喝茶,跟屋里的热闹格格不入,听见这话,阴沉的眼神闪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盖碗。  “那死丫头回来了也不知道来看看爹娘和大哥我,真是白养了。”

何令冀像个二流子斜着身体坐在椅子里,话说完就遭到大太太一个白眼,悻悻的轻哼一声,“她不想回来能怪谁——”  阿泉提着茶壶进来给大家掺茶,吴梦瞧她走路的姿态怪怪的,掺茶的时候一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却护在肚子上。  吴梦眼睛一亮,悄悄地把她拉到里屋,“你是不是有了?”

阿泉有些惊讶,而后便是羞怯地笑,“你眼睛那么尖,这都看得出来?”

“还真是。”

吴梦惊喜地围着她看了两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

“真好,恭喜你要当妈妈了,以后要小心点。”

“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谨慎着呢。”

阿泉抱着还没显形地肚子,血气十足地脸上挂满了幸福。  屋里人多闷得慌,何令冀挺着腰去院子里晃荡,遇到何令行正催着丫头们准备桌椅板凳,靠上去和他说了几句私话。  “前两天我把抢我家粮的那个土匪窝剿了,赵传也在里头,可惜跑了。”

“赵传上山当土匪去了?怪不得那些追债的找不着他人。”

何令行呲哼一声,继续摆着碗筷。  “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找到,也不知道猫哪儿了,小心他来找你。”

何令冀看他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提醒了一句。  何令行不屑的挑了下眼皮,“他来找我正好,我就再打他一顿。”

大太太有些坐不下去了,心里挂着事,起身就出了堂屋,瞧着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径直就出了东大门。  大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顺着通往街上的路走,步子迈的很快,快到街上时远远瞧见何令珍的背影,还有他身边的何令珊。  两人在一家早点铺里买饼子,现在已快正午,没人买早点,只剩两个卖剩的凉饼子,简单填饱肚子。  大冷的天,何令珊还穿着窈窕的丝绸旗袍,紧身的剪裁勾勒出动人的身材,旗袍外罩了个蓝呢大衣,胸口别着一枚水晶胸针,烫卷的头发盘出好看的发型,脸上画了完美的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雕玉琢的精致感。  “死丫头,心真是狠,都回来了也不回家,心里就没我这个娘!都当娘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大冬天穿那么点,装什么洋气。”

大太太骂骂咧咧的嘟囔着,脚步却不自觉停了下来,身体隐在一棵大树后。  今天太阳很好,风却很凉,大太太追了一路,累的背上冒汗,停下来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胡乱的摸了把脸,却发现手指上有水渍。  她只是迎风落泪而已。  何令珊小口咬着饼子,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她,回头却又谁也没瞧见。  两人加紧时间赶到了县城药厂,何令珊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何令珍推开办公室门瞧见端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得品着咖啡的韩科员,然后对上他招牌式的笑脸。  “韩科员,欢迎,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何令珍解开西装纽扣,潇洒的在独人沙发上坐下,很快就有秘书送上新咖啡,同时将韩科员得咖啡杯蓄满。  “是我没打招呼突然打扰,多有失礼。”

两人客套的互相致歉,喝了几口咖啡,赶路的风尘平息下来,何令珍这才开了口,“不知道韩科员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韩科员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想必何厂长已经告诉你了,我查到贵药厂有些情况与账目不符,就想来问问何老板。”

“韩科员尽管直言。”

何令珍抬了抬手,嘴角噙着礼貌的微笑,目光坦然,不慌不惊。  韩科员微微放松身体靠近柔软的沙发里,保持着那张亲和的笑脸,缓缓说道,“有人说贵药厂日夜不歇的生产,实际生产量与账目所示有很大的出入,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何令珍摊了摊手,无奈的笑起来,“虽然不知道这话谁说的,我只想说这人蠢的厉害,瞎话都编不好。我们药厂就这么大,工人数量一目了然,每天能有多大的产量一算便知,能怎么作假?”

何令珍加了些许牛奶,用咖啡勺轻轻搅动着,笑看着韩科员,眼底透着暗讽。  韩科员坦然的与他对视着,从容不迫的道,“那人还具体说出去年腊月二十八那天,亲眼看到药厂后门悄悄运走一大批货,但账目上却没有这一笔。”

何令珍慢悠悠的转着茶杯,青花白瓷杯衬着他细长的指骨强劲有力,煞是好看。  “我猜告诉您这些的人叫蔡富吧。”

韩科员笑而不答,表情却已默认了。  “蔡富这人本来是我们生产部的工人,但他心术不正,偷奸耍滑,公然调戏女职员,后来还偷偷倒卖厂里生产的药剂,被我逐出了厂。这种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韩科员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慢条斯理的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记录簿,推到何令珍面前。  “除了蔡富以外,当晚值守城门的警察也能证明贵药厂当晚送货出城,并且记事簿上清楚注明了出城人数、车马数辆。这何老板又要怎么解释?”

何令珍认真的看着韩科员,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见他说完,不由轻笑起来,“韩科员是怀疑我偷税漏税?”

“有人举报,我自然要调查清楚。”

何令珍吸了口气,眼睑下压,嘴角轻抿,顿时平和的脸庞染上了肃然正色。  “好,那我就给韩科员一个解释。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那晚确实有东西从药厂后门运走,但不是厂里的货,而是我家丝绸铺的丝绸,暂时在厂里放了两天,那天运去了重庆。如果韩科员不信,可以查看我家丝绸铺的账目,或者去重庆调查均可。”

韩科员笑着摆手,“何老板言重了,您声名显赫,这点小事自不用撒谎,解释清楚就好了。还请不要见怪我鲁莽才好。”

“这是韩科员职责所在,我能理解。”

何令珍邀他继续饮茶,韩科员碰了灰心里自然讪讪,但面上的笑容从没消失过,公事公办、坦然无愧的模样。  何令珍抿着茶,杯沿遮掩间瞥了韩科员一眼,闲聊般的笑聊起来,“上次大宝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十分感谢韩科员,也把您当成朋友。说句交心的话,我奋发苦读数十年才学成归来,自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不屑使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西医,西药行业跟着发展迅速,日新月异,我们药厂的生意月月都在攀升,很快还要和省外的药商、诊所洽谈合作,每天加班加点也忙不过来,这不前两天还商量着招工扩厂的事。”

“何老板要扩厂?这药厂才开起两年不到就扩厂,何老板好本事。”

何令珍谦虚的颔首致谢,“也是沾了祖上的光,年少时把我送出国学了西医,现在又恰逢国内西医发展,赶上趟了。我们家上数数代都是读书人,书香门第,祖辈从小教育我仁厚忠信,绝不可干那些偷奸耍滑、败坏家门的事。”

何令珍这番话既证明自己,也把韩科员暗讽了一番,韩科员也不觉难堪,襟怀坦白,面无窘色,倒让何令珍刮目相看。  这人的城府可不容小觑。  韩科员离开时,何令珍亲自把他送到厂门口,看着他骑上自行车。  韩科员一脚踩着踏板一脚撑在地上,向何令珍保证道,“蔡富胡乱污蔑,回去我一定严惩。”

何令珍不以为然的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刚把他赶走的时候,他经常带着些乞丐来我们厂门口寻衅,又是扔石头又是扔马粪,赶了一次下次还来,又不能和他动武,否则就耍横,整个一无赖。对这种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自己没趣就消停了。”

把人送走后,何令珍横躺进沙发,头疼的捏着额角。  何令珊当心的道,“四哥,我看韩科员是盯上我们了,今天分明是有备而来,以后还不知道会搞出多少事呢。”

“我可不是他想动就动得了地。”

何令珊愤怒地嗤了一声,“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都是伪装。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小梦才针对你,还是一开始盯上的就是我们药厂,故意接近的小梦?”

何令珍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腰一弯猛地坐起来,儒雅的瞳孔染上厉色。  “不管他冲着谁,都休想接近小梦。”

何令珊窃窃地偷笑,抱着手臂故意看他好戏,“哎哟喂,四哥吃醋了?还不都怪你自己。”

何令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毫不掩饰笑声里地揶揄和打趣。  何令珍没有接他地话茬,严肃地转眼问她,“那批药安全送到了吗?”

说起正事,何令珊脸上地笑一下收去了,认真地点头,“送到了,你放心,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路顺顺当当地。”

“那就好,以后手脚要更干净些,别留下蛛丝马迹,千万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知道了,我一直盯着,丝毫不敢懈怠。”

何令珍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明天帮我约一下院长,我要见他。”

第二天县城最大地酒楼,二楼浮梅间,何令珍和卫生院院长相对而坐,何令珊坐在方桌地另一侧给两人倒酒,帮着伙计将桌上地菜并开,腾出位置摆上香气扑鼻的甲鱼汤。  白嫩的汤汁让人胃口大开,何令珊舀了小碗双手递到院长手边,笑道,“这家酒楼的甲鱼汤远近有名,非常滋补,院长初来我们这应该还没尝过吧,您试试味道。”

卫生院院长是个身材高大的魁梧男人,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俗话相反,一双细长的单眼皮格外精明,目光流转间总感觉能将人看透。  “何老板设宴,美丽动人的何厂长作陪,我可得好好尝尝。”

院长喝着甲鱼汤,眼睛瞥着包厢角落的木柜上堆放着的礼品,朗笑道,“何老板也太客气了,让你破费了。”

嘴巴客套着,却是心安理得的将礼全收了。  “都是些寻常年礼,应该的。”

何令珍颔首一笑,便优雅的的吃起菜来,举止气度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如沐春风,赏心悦目。  “何老板今天请我来,不知道有何事?”

何令珍自斟一杯酒,举杯相邀,解释道,“院长误会了,是我想着您来此上任不久,应该没多少亲友,怕您觉得冷清就厚着脸皮请您吃顿饭。这只是一顿普通的过年饭,院长不必有压力。”

“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罚一杯。”

院长好奇的仰头满饮一杯,何令珍也跟着将杯中的酒饮尽,氛围这下轻松了下来。  三人痛快的吃喝,聊些不相关的闲话,彼此间的生疏慢慢化解,越发熟稔随意起来。  “我本来想请院长到我家庄园作客,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您到县里有趣的地方逛一逛,只是昨天厂里突然忙起来,我和厂长都抽不开身,只能仓促的请您在酒楼喝一顿。”

“现在正值年节,何老板厂里不放假吗?”

院长喝的有些多了,偏黑的肌肤泛起了红晕,脑子却是清醒的。  今天点的菜都有些辣,何令珍吃的身体发热,大衣早就脱在椅背上,连西装都解开了扣子,松了松领带。  “前两天几个外省的来厂里签了生意单子,要的量大,又要的急,只能把工人都急招回来,比平日多给一倍的工钱,就希望能赶着按时交货。”

院长明了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吃着菜,心里却已掀起了波澜,这个何老板比他了解的还要出色,短短两年时间就把厂子经营的如火如荼。  院长正想和他谈谈将来医药界的发展计划,何令珊突然拍桌惊起,一嗓子吼起来,“我们忙的饭都没空吃,韩科员那矮矬子还来添堵,我就没见过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小梦姐喜欢我四哥喜欢了二三十年,他凭什么和四哥抢!小梦姐不喜欢他就来给四哥使绊子,真是个小人。他那种人小梦姐眼瞎才看得上。”

“韩科员?她这……”  院长仰头望着何令珊,就见她眼神迷离的吃吃傻笑着,桃颊妩媚,吐若幽兰,支撑不住的一下子又掉坐回椅子上,脑袋搁在手臂上呼呼吐着热气,胳膊肘不小心把酒杯撞倒了,酒水浸湿了整条胳膊。  何令珍讪笑着替她擦手臂上的酒水,“令珊酒量浅,让院长见笑了。昨天韩科员来厂里问了点事,都是小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院长不用挂在心上。”

他虽然这么说,院长还是把事情问清楚了,表情显得高深莫测,看不出是怒是喜。  身为统管卫生院的院长,手下职员闹出这种误会,既然知道了,怎么也要发表态度。  沉吟半晌,院长搁下酒杯,语重心长的道,“何老板的声名我一来就有所耳闻,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开了一家西医诊所,用西医救人,一身高超的医术闻名全县。现在又建了药厂,都是造福人民的好事。何老板的医者慈心令在下动容。你们药厂是全县唯一的西药厂,发展的很好,卫生院一直很关注,希望你能再接再厉。”

何令珍端正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郑重的点了下头,“您过誉了,我也只是发挥所长罢了。多谢院长的支持,我们定不会让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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