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眨了眨眼睛,他有些看不太清了。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慢,视野所及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变慢。
慢慢的,周向阳身后那些鱼贯而入的村民也模糊了,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周向阳一个人。
他焦急的脸,强壮的手臂,还有温暖的臂弯。
直到披上了带着周向阳体温的衣服,听到了耳边周向阳低哑又急促的呼吸声。
沈冬侨才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眼中的泪水尽数都落在了周向阳的肩头。
他抬起手,环抱住了周向阳。
他来救他了……
周向阳小心避开沈冬侨血肉模糊的一边肩膀,把人裹住后,横抱了起来冲出了火场。
“别怕,我来了,别哭了……”
听到周向阳的话,瞬间就安心了。
沈冬侨把头靠在周向阳的肩窝里,听着他脉搏跳动的声音,感受到他胸口的剧烈起伏。
感觉到沈冬侨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周向阳终于放松了全身紧绷到极致的肌肉。
差一点,
他以为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二墩哭着告诉他,沈冬侨进里面救人后,他的脑中的弦就断了。
他疯狂的撕扯着那铁锁,撞击着大门。
那门后,那火里,是他的媳妇儿,
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他破不开这道门,他将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
粗糙宽厚的指节不堪重负,被拉脱了关节,他也在所不惜。
铁链吱呀作响,直到被生生掰开,尖锐的破口撕裂了周向阳的掌心。
周向阳掌心的血滴在地上,又浸润了衣服,他抱着沈冬侨,不觉得疼,一点也不……
他只知道要带他媳妇儿回家。
……
这一场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很幸运,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烧毁了一间柴房,还有疯子住的那一间空屋子。
所有的族谱还有最重要的牌位都保留了下来。
还有那个疯子也活了下来。
像个没事人一样,顶着一张熏黑的脸,咿咿呀呀地问人,有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二墩儿看到周向阳抱着沈冬侨出来,哭得直打嗝,拉着沈冬侨的手不肯松开。
最后,还是被东哥抱走了。
村医陈志高抱着药箱,匆匆从医馆赶过来,挨家挨户给村民们看伤。
除了几个被不小心烫伤的,都没有大碍。
等到了周向阳家的时候,被门口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吓了一跳。
这伤的这么重?
敲门而入后,发现了躺在床上的沈冬侨。
“这是伤哪里了?”
沈冬侨被抱回来头还晕乎乎的,眼前望出去都是重影。
“陈大夫?”
陈志高看到他露出肩膀上的伤口,问沈冬侨:“就这吗??”
“嗯。”
沈冬侨趴在床上点点头,说就是头晕的厉害。
陈志高惊了,这么点伤口也流不了那么多血啊?
又细看了一遍,除了肩膀擦掉了一块皮,头上烧掉了点头发外其他没有什么大事。
头晕是因为吸了一些烟,休息个一天半天就能缓过来。
陈志高让周向阳先打了点热水过来给沈冬侨冲了一下伤口,上一点伤药。
周向阳二话没说就照做,然后紧盯着陈志高处理伤口。
陈志高被他盯得浑身僵硬,手有点重。
周向阳听到沈冬侨喉咙里的呜咽声,他心里就舍不得了。
“你轻一点!还是我来!”
周向阳一把夺过陈志高手里的纱布,自己给沈冬侨洗伤口。
陈志高一脸如释重负,你自己洗吧,咱还真怕把你的金疙瘩给碰坏了。
他心中正琢磨着外面衣服上的血时,就看到周向阳垂着的左手,他的手指有些怪异。
弯腰翻看一下,才知道周向阳掌心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且拇指不正常的弯曲着。
“这是脱臼了,你!”
“嘘,别说话,我媳妇儿头晕。”
陈志高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人不知道疼吗?
手都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叫他先看一下。
周向阳甩开陈志高的手,给沈冬侨擦好了伤口,站起来让陈志高给上药。
他看了眼自己错位的拇指,然后往桌子边上一按。
咔的一下,就给按回去了。
陈志高是大夫,他见过比这重得多的伤,可是他从没有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他摇了摇头,心道:真就是仗着年轻胡来,以后老了有他罪受。
“我纱布刚用完了,你家有没有干净的纱布?”
陈志高翻了翻药箱,正好没有了。
沈冬侨迷迷糊糊听到,就说着柜子里有。
周向阳用那只干净的手,在柜子里一阵翻腾,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抽屉,然后就看到里面花花绿绿地几块小布。
周向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拿出来抖了抖,再看清手里捏的是什么后,又立马塞了回去。
“找到没有啊?”
陈志高看他盯着柜子半天没动,催促道。
“等……等一下……”
周向阳啪的一下合上了抽屉,又打开了另一个抽屉。
终于找到了里面一卷干净的纱布,还有剪刀,针线,一把都抓出来给陈志高。
“哎,一看就知道从不归置家里的东西,找那么久……”
陈志高给沈冬侨上了药包扎好,转头就看到一边对着柜子发呆的周向阳。
这小子,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难道是发现沈冬侨的秘密了?
陈志高一阵紧张。
怕自己框他的事儿东窗事发,周向阳找他算账。
周向阳回了神,发现陈志高一直用奇怪又畏惧地眼光看着他。
“怎么了?包好了吗?”
“好,好了啊……”
陈志高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还不知道。
处理好沈冬侨的伤,两人去了堂屋,周向阳才给陈志高看了他的手。
“你这伤在手上,不容易好,要缝两针才行,我手边没有麻沸散,要不,你跟我去医馆……”
“不用,你就在这里缝吧……”
周向阳看着门内躺在床上的沈冬侨,他现在是一步都不想动。
他不能忍受沈冬侨再离开他的视线。
他就走了那么点时间,
这小妮子就弄得一身伤。
明明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人,却去火场里救人。
这丫头太虎了,总是做一些让他又敬佩,又惊吓的事情。
这次要不是他回来的快,就真的……
“就这样生缝?”
陈志高又一次被周向阳给吓到了,这小子疯了吗?
“让你缝就缝,不会就别缝了。”
周向阳不耐烦地缩回手。
陈志高妥协了,人家伤患都不嫌疼,他还矫情个啥。
叹了一口气,还是取出了一个针包,先给周向阳扎了两针,一针止血,一针镇痛。
这针镇痛的作用远比不上麻沸散,可是了胜于无。
针线都是现成的,用火烤了针,又拿酒冲了冲线和周向阳的伤口。
这酒是他自治的,纯度很高,浇在伤口上那滋味,一般人能当场哭爹喊娘。
可是周向阳就只是抖了抖,脸上表情都没多大变化。
陈志高心里敬他是条汉子。
下针又快又稳,很快把皮开肉绽的掌心给缝合在了一起。
上了药后又包了起来。
“记住,这几天别沾水了,万一化脓了,你这手,我都救不回来,明白?”
周向阳额头的冷汗一直在淌,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心道废话,他还要靠这手抱媳妇儿呢。
陈志高叹了口气,带着一肚子的惊叹和秘密,赶往下一家去看了。
回到房间,周向阳就看到趴在床上的沈冬侨,已经睡着了。
周老虎秉着呼吸,低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的蝴蝶。
幸好回来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