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或许这一晚他都没真正睡着过。
他隐约能听到周向阳在跟他说早安,也感受到脸上的落下的亲吻,可是他太累了,连睁开眼睛都力气都成了奢侈。
周向阳一点没给他留余地,
用一晚上榨干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
让他最后只能用轻哼来表示不满,或者别的什么。
他也不知道周向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泄露出耀眼的光亮。
才知道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扶着腰起来,羞愧地难以复加。
果然不能太放纵,真是要人命。
对于这么晚才出门这件事,沈冬侨心里盘算了很多理由。
可西林一句没有问,甚至贴心地为他留了米粥和鲜牛奶。
味道都挺好的,还易消化。
小舞一早就被祁硕送了回去,周向阳跟着大部队去教场训练了。
西林带他去见了陆存远。
进门后,陆存远看着沈冬侨那张脸,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毫不客气地问道。
“那小子,昨晚爬墙了?”
沈冬侨红着脸,躲开视线。
“你就纵着他吧,手伸过来。”陆存远给把了脉,道,“多梦少眠,思虑过度,再加上纵……咳……身子要不要了?”
“这有那么严重……能不吃药吗?”
沈冬侨心虚,一听陆存远这么一长串说辞,反射性的嘴里就泛苦。
“想不吃药也行,晚上用点安眠香,然后锁死门窗就行。”
陆存远刻意加重了“锁死”两个字。
沈冬侨胡乱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谨遵医嘱。
他也得缓缓,夜夜笙歌也不行。
“将军让我转达你,后天晚上是送亲宴,很多皇亲贵胄都会到场,太后也会出席,到时候会安排你与太后见面,你自己也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也来之不易。
“我明白,”沈冬侨心里头感激,想了想又问,“送亲宴上能见到小舞吗?”
陆存远摇了摇头。
“恐怖不行,这里的习俗,出嫁前三天是不能见娘家人的。不过正式送亲那天,祁昭老将军会亲自送去。我可以让祁硕带你过去。”
沈冬侨想过会很快,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小舞,祁硕也舍不得,”陆存远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日子是早定下的,改不了。”
沈冬侨能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呼啸村的事情,或许祁硕早就到京都了。
他望着陆存远,昨天吃饭时,小舞和祁硕斗嘴时的那一句玩笑话,能听出来她已经接受了陆存远。
沈冬侨摸了一块桌上的点心,慢慢啃了起来。
消耗太大,早饭又只灌个水饱,在陆存远面前,他也不必客气。
“小舞要嫁的人是谁?”
“北蛮王的儿子,名叫高卓,今天已过不惑之年。”
“这年纪未免也……”
印象之中和亲,不都是差不多年纪的王子和公主么?
“如果单论年纪,高卓的儿子都快和小舞一般大了。”陆存远解释道,“可是和亲,和的从来不是般配,而是合适。”
“北蛮王已经年近古稀,远过适婚的年纪。退而求此次,就是他的王位继承人。他的正妻只诞下了一儿一女,儿子高卓,女儿乌苏。草原上的民族讲究血统传承,北蛮王的妾室生的孩子有一打,可是都不能继承王位。只有高卓和乌苏有这个资格和亲。”
陆存远看沈冬侨手里的糕点吃完了,就把盘子推到了他手边。
“二十多年前,乌苏曾被送来和亲,但在路上出了意外,谁料在过境后不久出了意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北蛮王痛失掌上明珠大怒,把矛头都指向我们,带着骑兵杀了过来,幸亏祁老将军挡住了。之后,两国战事就断断续续长达二十多年,百姓军士死伤无数……如果当年和亲成功了,或许也就没有小舞什么事了……”
“原来如此。”
沈冬侨又捏了一块糕点,却没有吃。
“虽说高卓年纪有些大,但行事并不像他父亲那般狂暴。这次也是他主动提出再次和亲。小舞虽不是皇室的公主,但是我大齐亲封的公主,再加上祁将军在,他们不敢怠慢她。”
“等北蛮王百年后,高卓就是新一任的北蛮王,小舞就是顺理成章的北蛮王后。”
王后?
听着似乎很好。
沈冬侨却高兴不起来。
“如果真的这么好,为什么不送皇室的公主去,而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封了个公主的名号,要把小舞送去?”
沈冬侨一想到小舞要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么小的年纪,去当人后妈,他就心疼。
他看着陆存远,道:“这不公平。”
陆存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没想到沈冬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带着些咄咄逼人。
不过也能理解,沈冬侨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把小舞当妹妹。
“是啊,对于小舞来说,这绝不是一段好的姻缘,但对于两个国家来说,却是一根救命稻草。我们打了太久了,都累了……就算新帝和北蛮王已经签订了休战契约,就能高枕无忧了。只有融入双方的血脉,这段关系才能根深蒂固。”
“小七为什么说,和亲是小舞自己求来的?”
沈冬侨回忆起第一次知道小舞要和亲的那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其实祁硕心里一直很内疚,他很自责,说没保护好妹妹。”陆存远接着说,“封赏下来的时候,祁将军还远在关外,祁硕当时拒旨不接,是小舞自己冲出去接的圣旨。你知道小舞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沈冬侨摇了摇头,就算带入他自己,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估计会吓懵了。
“她说,她早就想当个公主玩玩了。所有人都为她难过,只有她在笑。”
沈冬侨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这倒是很“小舞”。
陆存远长舒了一口气。
“小舞看着行事乖张,其实她活得比祁硕更通透。”
“她能在京都的权贵之中游刃有余,这点就算是祁硕也做不到。”
沈冬侨听完前因后果,心中更难过。
陆存远抬头指了指他的眉心。
“放松些,说了不要忧思过重。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冬侨。”
沈冬侨按了按眉头,把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没有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