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的身份虽然已得到权威认证,但是继任不可能同时举行,还需要另择良日。
这一场“寿宴”到了后半场已经完全脱离了它的本意,而且实在是太晚了。
到场的人都疲惫不堪,年纪大些的情绪激荡太过后,甚至昏厥过去几个。
陆存远和袁青忙着救治,太后孔绮梅也发话,让祁家军护送在场的所有人回临时住所休息。
所有人鱼贯而出,有序离开。
大殿内的人逐渐减少,沈冬侨也已经穿好了鞋,等孔绮梅给他安排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第一次做皇帝,实在没什么经验。
周向阳原本还想留下的,却被祁硕拉着走了。
人家母子两人明显还有话要说,这时候,他这个便宜“女婿”还得靠边站站才行。
小舞跟着祁硕前后脚出去的,他们在东华门“吵架”的时候,被沈春凝拦住了,她打算去把下半场“吵吵完”。
沈冬侨跟着孔绮梅去了后宫的寝殿,他们母子还有很多话还没说。
沈春凝检查了屋内的茶水和点心,还有暖炉后,就到门外去守着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孔绮梅和沈冬侨两个人。
孔绮梅坐在了软榻上,沈冬侨自己搬了一把矮椅子坐在她腿边。
孔绮梅伸出手,沈冬侨就乖巧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你还在我腹中的时候,先帝就给你取了好几个名字,玉怀泽,玉怀睿……还有玉怀欣,”孔绮梅念着最后那个名字,眼中依旧带着泪,“后来选了怀欣这个名字,因为我们都希望你日日欢欣……但是现在再给你用这个名字,肯定不合适,要不你自己想一个吧……”
沈冬侨想了想,回到:“就叫……玉怀侨吧。”
他不想忘记沈冬侨这个名字,这是沈观止和罗舒云给他取的。
“侨”字也是寄居,暂居的意思,或许他们在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心意,沈家只是暂居,他们希望他能回到原本的“家”。
是用心良苦,也是美好的希望。
而且他也习惯了周向阳叫他“侨侨”了,要是再改,他也会不习惯。
“不过私底下能不能还叫我冬侨。我怕大家不习惯。”沈冬侨有些担忧地说道。
“好。”
孔绮梅捏着他的手,眼眶再度湿润,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
她这半生过得委曲求全,身不由己,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她不一样。
“那个北蛮王,你们原本就认识吧?”
至今,没有人敢在孔绮梅面前提“沈冬侨”和周向阳的事情。毕竟这事,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不好说。
“是,他本名叫周向阳,是湫水县呼啸村人,”沈冬侨知道迟早躲不过这一问,现下是坦白的好时机,他微红着脸说道,“我们的事说来有些话长,娘,你要不要听?”
这一声娘,孔绮梅等了十几年,她哽咽了一下,轻声道:“说来听听……”
沈冬侨就坐过来一些,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了孔绮梅的膝盖边。
“第一次见面是我落难到呼啸村……”
这一晚,沈冬侨说了很多,把他和周向阳的初识,误会,相知还有相爱的过程都一一道来。八壹中文網
全部都告诉他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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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宝小跑着想要跟上周向阳。
出了大殿后,皇宫的红墙黑瓦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变得寂静又诡异。
“王,你走错了,那里不是去住处的方向!”
王大宝胆子小,抱着手臂,寒毛直竖,四下张望着,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周向阳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因为祁硕告诉了他那个郑达的临时羁押点。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问个明白。
临近关押地点时,周向阳已经能听到郑达那嘶哑又难听的哭声了。
周向阳一脚踢开了大门,把里面的两个看守吓了一跳。
周向阳没说话,只是把自己藏在衣服里的祁家军腰牌亮了出来。
两个看守看了眼,就恭敬地退了下去,还贴心地替他关好了门。
周向阳几步上前,把地上的郑达揪着脖子给提了起来,然后左右开弓打了两巴掌。
郑达的哭声戛然而止,脸和脖子上因为窒息而凸起的青筋。
“说,乌苏是不是你们杀的?”
郑达张着嘴,喉间发出刺耳的咯咯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向阳把人往地上一扔,然后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蹲下去,恶虎似得盯着郑达。
“还记得在秋名山山路上,你们偷袭的一家三口吗?”
郑达捂着脖子涕泪横流,被周向阳这么一顿蹂躏,精神反而像是正常了一些。
他盯着周向阳脸,终于从这张脸上认出了另一张刚毅的脸孔。
“你……就是那个,孩子……”
郑达看了一眼边上的那个陶瓷罐,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能帮他大当家落叶归根了。
“二十四年前,我们受命齐王破坏相亲,乌苏从悬崖边跳进了北河之中,我们以为她必死无疑,但是七八年后的一日,我们接到了一个消息。她活着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人还有一个男孩。”
郑达的目光带着必死的坦然。
“是齐王给你们的消息?”
周向阳问道。
郑达喘息了一下,松开了红肿的脖子,摇了摇头。
“是北蛮内部给我们的消息,有人不想你们……活着。”
“北蛮?”周向阳呵斥道,“不可能?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郑达往后挪了挪,靠着墙,悲怆地抽泣了一声。
“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只知道这个传话的人和齐王肯定有勾结,他威胁我们,如果不把你们斩草除根,他会把我们办事不利的事情告诉齐王。”
周向阳沉默了许久,他们回去草原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除了北蛮王就只有……他的舅舅高卓。
“你是不是也猜到是谁了?”
郑达坐起来一些,笑了笑,吞下口中的血水。他伸手把陶瓷罐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摘掉上面的稻草。
“我当初也猜到了,但是这是北蛮的事,我们也没有必要掺合,我们巴不得北蛮越乱越好……不过,他好像也死了……死了……”
郑达又开始狂笑,变成了刚才神志不清的疯癫样。
周向阳站了起来,他没有杀郑达。
这种人杀了他才是对他最大的仁慈,就该让他痛苦的活着。
他走出了门,对着夜空吐出了一口浊气。
然后踢了一脚,蹲在地上昏昏欲睡的王大宝。
“走了。”
“周爷,你出来了?”
“叫我王……”
然后,王大宝就跟在大步流星的周向阳屁股后头,哭哭唧唧喊着:王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