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惦记着的小花,此刻正和松云在桂林的一所美发学校门口徘徊。 “小花,要不这个钱还是给你去学吧,你聪明,学得比我快,你有手艺了,腰杆就硬了,走到哪里都不怕!”
松云手里紧紧拽着一个帆布包包,这里面是他的全部积蓄。 “不,这个钱还是给你去学!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怎么能花在我身上呢?”
小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松云在一起,她的话就突然多了起来,比在家里说的话还多。 “我以后还可以赚啊。”
他很想说,我赚的钱不花在你身上,花在谁身上呢?一是实在没有勇气讲这么肉麻的话,二是脑子里突然跑出来一堆老家需要花他的钱的人,只好把方向引向“以后”。在没有认识小花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觉得跟着堂叔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吧,可是,自从心里默默惦记上了这个女孩,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那么快装长途电话、想方设法拐着弯地想让她知道他们的号码、总是有意无意地就走到送她的那个站台、无数次幻想着她从到站的火车上下来,羞涩地笑着走到他面前…… 他居然开始想象那个生活里到处都是她的“以后”,他甚至动了去广东找她的念头,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出现在他们歇脚店的门口。他鼓起勇气对她说就留在桂林别回去了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根本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没想到,她红着脸答应了,无论那位萧校长大惊小怪比长比短地如何说教,她都一言不发,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小花这么坚定地留下来,让松云浑身的血液欢快地奔流。陈叔摇着蒲葵扇,用他们村的土话提醒他:“人家姑娘年纪还小,你不怕她的父母找上门来找你要人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松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一把拉起小花的手:“我要和她结婚的,我不怕!”
小花的脸比门口呼啦啦迎风招展的横幅还红,她抬起头来盯着松云的眼睛闪闪发光,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于是萧开云不再劝导,红燕和海波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惊喜不已,连小叶都觉得如果姐姐能和松云哥哥结婚,真是一件大喜事。 小花就这么留了下来。松云本来寄居在堂叔家,怕小花嫌人多住不习惯,打算带着她到附近找个单间,小花懂事地说:“不能花那冤枉钱,我晚上就住在歇脚店吧,这样做生意的时间还能长一点,能多赚点。”
不止是松云,连陈叔听了都觉得这姑娘真是太替人着想了! 松云当然不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歇脚店,于是从这天起,他们俩就一直驻守在店里,老陈不但可以天一黑就摇着蒲葵扇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回家,收入还立竿见影地多了起来,乐得合不拢嘴。但是,老陈的老婆不乐意了:“你把店交给他们两个,谁知道他们究竟收了多少钱?哦,稍微给你多一点,你就以为是得了大好处,你这个人啊,那两个小的合起来把你卖掉,你还在帮他们数钱呢!”
老陈觉得他老婆想不开,就算他们真的吞了钱又怎么样呢?只要到我的手的钱比以前多就行了嘛,但是老陈老婆不干啊,她也立马到歇脚店来盯着,盯着盯着又觉得太累了,留着不愿意、走了不甘心,她就索性甩脸子给他们俩看,说话夹枪带棒的,小花和松云都是明白人,于是私底下商量该怎么办。 结论就是去学美发的手艺,每个人都有头发,都要洗吹剪,学好了不怕找不到事情做,说不定以后有能力了,还能自己开一家美发店。两个人越说越高兴,就真的去找学校。 松云平时经手的所有钱,都交给了堂叔,然后由老陈再给他发一些小钱,怎么可能够学费呢?他要带小花去学美发这个想法一确定,他就告诉了堂叔,他不想瞒着堂叔带着她偷偷溜出去找别的事做。老陈把他拉到男厕所,摸着头劝他: “你千万不要把你婶婶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的!我跟她说过了,我这个铺子要不是有你这么给我看着,我哪里有这么安稳?她就是不听!唉……” “你不要把她的话当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老陈已经想不起来松云来之前他是怎样一个人管这个铺子的,只记得那个时候很操心、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不用动脑筋,高兴就在铺子里发发呆、打打盹、数数钱,不想做事了就说一声松云我出去一下,然后爱去哪儿去哪儿,留下松云勤勤肯肯地看店、老老实实地每天把收到的钱送到他手上。 但是,既然老婆不愿意让这两个小年轻占便宜、我又劝不动老婆,那只好劝松云,反正松云是个忠厚孩子,好劝。但是这次,他发现失算了:松云态度非常坚决: “叔,你要我帮忙我肯定来,婶婶以前从来不怀疑你、也不怀疑我,小花一来,她就有想法了,我不想让小花受委屈。我只希望小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眼看劝说无效,但这两个孩子还是手头没有任何懈怠,老陈就偷偷给松云塞了点钱:“这些都是你应该得的,以前我是怕你一口气看到这么多钱,人会变坏,现在看来,你肯定坏不了。这些钱就给你去谋个出路,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钱并不多,肯定不够交美发的学费,但是小花说了:“钱不够是暂时的,如果我们俩真的能比别人剪得好,还怕开不出分店、还怕没有人给我们钱?”
小花当然希望自己能去学,但是,她非常清楚,这份学费不能花在她身上: “松云哥,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你都打算娶我了,能不能听我的几句劝?”
小花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声线特别单薄没底气。 松云莫名紧张起来:“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