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苹啊,你这么大个女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唔噻嫁咯!”
周敏华拿妹妹开着玩笑。其实他当然明白妹妹的心思,他来来回回顺风车送妹妹到特赢厂来找李隆煊、把李隆煊从诊所带回来不知道多少趟了。在他看来,李隆煊和妹妹一点都不般配,一个是年纪小,还有毕竟是北方人。 “他明明是湖南最南边的,都和广西交界了,算什么北方啊?”
毕竟文科生,地理学得不错的周慧苹每次听到哥哥叫李隆煊“北方仔”就气得反驳。当然,她也很清楚:在广东人眼里,除了海南人之外,其他省份的人都叫北方人。 不过周敏华倒是没有嫌弃李隆煊的家世,他毕竟是哥哥,明白得很,父母早就说过了所有的财产都是他的,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嫁妆,他们早就说过,以他们家的条件,嫁女儿犯不着找男方要丰厚的彩礼,但是也不会给一大堆陪嫁。既然如此,妹妹能嫁个让她丰衣足食的人就行了,李隆煊他家里是农村的,但是他的姐姐姐夫在开厂啊,他多少也算是个在厂里说得上话的小舅子,可以、可以了。 只是他作为一个北方人,肯定和他们本地人吃不到一起,听说湖南人餐餐都要吃辣椒,哎呦,想想都受不了!不过呢,虽然敏华不赞同妹妹和隆煊这样暧昧,但他从来不多话,每次父母问起,他都说:“阿妹梗知自己要麼,唔噻担心!”
只有和妹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催促她加紧,不要拖拖拉拉搞到年纪一大把了还没人要。不过阿苹总是显得自我感觉良好,敏华琢磨来琢磨去,认为还是冯新鹏的不离不弃给了她信心。 不过最近老妈显得着急起来,可能和邻居介绍了一个香港男仔有关。虽然东莞很不错,但能够嫁到香港,肯定是东莞本地女孩的最高理想,认为去了那里就是过上了最洋气的生活。梁阿珍虽然认为有香港女婿绝对能让她成为整个镇麻将桌上最风光的丈母娘,但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邻居,为什么她的亲戚还没有找到女朋友,要到东莞来找。 邻居把一颗麻将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阿苹这么靓,拖到这么大了还没有男朋友,我是替你着急啊!你以为我的侄儿找不到女朋友啊,我是舍不得让阿苹被耽误!”
然后邻居讲了好些个小女孩一直挑挑拣拣最终变成老姑婆的惊悚案例,还连续多日循环讲解,搞得原本安心过着小日子无忧无虑的梁阿珍莫名烦躁起来,连看到阿苹的影子,都觉得完了完了,这个丫头越看越像嫁不出去的样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阿苹的皮肤最近一年多来没有以前那么白里透红了。广东姑娘本来肤色就不好,不知是太阳晒的、热气闷的、还是广式腊肠吃多了,脸色大多是蜡黄蜡黄的,这才显得阿苹在一众女孩子之中,像一堆猕猴桃里放了一只水蜜桃般出跳。但是当邻居指着阿苹提醒你女儿的脸色也开始泛黄的时候,梁阿珍突然就意识到真的真的,再这么下去,这个丫头就要窝在手上了。 这不行,嫁不出的女儿就如同泼不出去的水,一盆子水一直不动,就会发臭的呀。意识到女儿脸色的变化后,她就联想到将来的滞销、再联想到儿子要养着女儿一辈子、再联想到儿子找老婆会被嫌弃负担重……越想越睡不着,硬是把周德旺拍醒了商量起来。 周德旺说急什么,不是有人介绍香港仔吗?梁阿珍说:“万一人家看不上呢?你看一看香港电视里的女仔,个个都又时髦又靓女,你听隔壁阿余在那里讲得热闹,她侄子听不听她的?我们总要有两手准备吧!”
周德旺细想,觉得是有道理,毕竟香港仔只是在隔壁阿余嘴里,而冯新鹏是踏踏实实这么多年的老相识。 结论是天一亮,他们就找个借口去一趟冯新鹏的家,去探探口风、敲敲边鼓,看他们家思想有没有变化。要是他们还是喜欢阿苹,那就要给这个衰女一点压力,让她乖乖听话,嫁给冯新鹏算了。要是他们改变了想法,那就让阿余抓紧时间安排一次相亲。 梁阿珍和周德旺同时出现在冯新鹏家里,本身就是强烈的信号。他们特意挑新鹏上班的时间,就是想先侧面打听,再对症下药。 冯新鹏的爸妈对他们俩很热情,而且他们一点都不避讳地说,他们家的衰仔阿鹏,谁都不喜欢,就喜欢阿苹。这两年拒绝了多少介绍过来的女仔,一天到晚就守在你们周家的楼下,要是阿苹不愿意嫁给阿鹏,估计他就要变成周家楼下的石狮子了。 新鹏的父母完全是用那种开玩笑、轻松得不得了的语气说出来的,没有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小心眼、不开心的意思,简直就在把儿子当个笑话讲,还对阿苹的父母说:“你们不要有压力啊,就让阿鹏这个衰仔自己去追!越辛苦追回来的老婆就越珍惜!”
他们俩的心态好到让周德旺和梁阿珍惭愧,本来还准备说有多少人给阿苹介绍之类自抬身价的话,这种情况就实在说不出口了,只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地说:“我们阿苹啊,就是女仔怕丑,不好意思。你们让阿鹏大胆一点,使劲追,她肯定会答应的!”
他们解释说阿苹很单纯,不大懂这些,一定要阿鹏把话说得好明白,她才懂的。你天天在楼下等她,她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还以为你真的只是天天到那条街去逛,正好经过。 两对父母喝着茶说得哈哈大笑,气氛极为和谐,他们感慨这缘分的奇妙,虽然两个孩子还没达成共识,他们之间已经融洽得像已经成了亲家一般。 梁阿珍心里有数了,回家的脚步都轻快起来。走到家楼下,她下意识地朝诊所瞄了一眼,正好看到李老伯在朝她招手。她热情地应着走过去:“李哥,你这么笑眯眯的,有什么好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