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芬现在是一点都不在乎萧开云怎么想,她自信得很,附近所有老头子几乎都是她的粉丝。她不擅长跳舞,但是每次出现在广场,老头们都围着她转,总是要邀请她。他们只知道她是知识分子、书画家,总叫她邓老师,她也总是将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要搭理你们的样子,但是,当然,她肯定会搭理他们的,时不时给他们中有影响力又看得顺眼的几个活跃分子写几个字,人家高兴得眉开眼笑,还有人要拜她为师跟着练书画,要不是萧开云紧张,不愿意,她还真是有开班的想法。
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萧开云却紧张起来了,直说:“呸呸呸,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话还像个小孩子!你还要活个三四十年的!”“反正不管怎么说,你要死在我后头,把我送走了,我随便你!你想找哪个老头子都行,反正我也看不见了!”
“爸、妈,你们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有兄弟姐妹,孤苦伶仃一个人,你们忍心啊?你们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萧紫芊的撒娇,让萧开云和邓玉芬立刻乖乖住了嘴,相视一笑。女儿虽然这么大了,但在萧开云眼里,还是个任性的小丫头,他摸着女儿的头说:
“真是个傻孩子!你现在有自己的小家了呀!父母迟早都是要走的,你还有海波、有三个孩子呢!有儿有女、还有双胞胎,我看呐,整个良家寨,不是的,是整个林新,就你们两个孩子最争气!我和你妈这辈子真的是没有遗憾了!做梦都笑醒呐!”“那是,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同学还说我眼睛长在额头上,人就是这么现实的呀,他们找我,还不是看中了我有钱有势、一心想找我帮忙?要是我混得跟……”她意识到不该说下去了,想岔开话题,海波接过话: “混得跟我姐一样对吧?我姐算命好的,还有你这么讲感情的姑子给他们安顿好了!老婆,你是真有本事,谁都不用靠,反正我这辈子就是靠你了!”
萧开云老两口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为女儿女婿感情这么好而欣慰。尤其是想到当年全村最威风的村长,早早地就死了老婆,更是觉得只有自家的日子才叫过得红红火火啊! 不过彭家和、葛兵也不错,彭家和的儿子彭宇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了研究生,确实是葛兵开的口,帮忙进了葛晓艳在深圳的基金公司,刚开始葛兵还很有优越感地总是说彭宇沾了晓艳的光,后来彭宇的人品、能力让各方赞不绝口,逐渐成了耀眼的业务骨干,周围的人都夸奖是葛总慧眼识才,彭宇一个人的情商就比他父母的加起来还要翻三倍,所以葛晓艳请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根本轮不到彭家和和李春芳说话,单是彭宇一个人就可以把全场流程气氛掌控得行云流水、令人如沐春风。 连葛兵都不得不感叹当年的小孩子长大了真不得了,比他老子强得可是太多了!退了休的彭家和和李春芳也投靠了有出息的儿子,常年住在深圳,只有过年过节回林新小住到清明。在深圳,他们经常和葛兵一起去找萧开云,次次都要把彭宇夸一番。三个老头不免要一起点评这个那个,说到李志和这里,情绪就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替他难过、还是要羡慕他的艳福。 很快,他们就不纠结了,直奔了广州的医院:李志和得了大病,癌症晚期,那个何彩英陪着他一起来的。小叶和云杰、隆煊和阿苹都在,小叶解释说姐姐姐夫离得远,事也多,现在人手够,就让他们先别过来,等需要的时候再通知他们。彭家和、萧开云和葛兵看到病床上瘦得不成人形的李志和、陪在他身边尽心尽责、做事麻利、温和善良的何彩英,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说,我是不是没得福气呢?要是不得病,还不是可以跟你们一起在广东喝早茶的,现在光顾着生病了。”
李志和越是强打精神,他们三个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估计他拖不得太久了。”彭家和这么高的近视度数加上这几年的老花,都能看出来形势,萧开云和葛兵也觉得很不妙。
当医生通知已经没有什么必要继续住院时,李志和执意要和何彩英一起回良家寨,小叶和隆煊怎么劝,李志和都心意已决。杨云杰劝他们姐弟不要再勉强爸爸了,还是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来吧。正当他们正在安排行程时,彭家和、萧开云两个老伙计又来了,说如果李志和要回林新,他们陪着一起去。 “反正我们也想回老家看看,顺路的!你不要多想啊,这里太热了,东西也吃不惯,还是回林新住着舒服些!”彭家和一辈子不善撒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躲闪。李兰兰的事,让他一直觉得心里有愧,陪李志和走完最后的一段路,是他和李春芳说的内心话,李春芳想起何妙英,就替她不值,于是对彭家和说:“你要陪他回林新我不拦你,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隆煊和云杰送李志和回良家寨后,李志和坚持让他们马上回去,说不想耽误他们。何彩英也安慰他们:“有我呢,你们就放心吧!”
一同回来的萧开云和彭家和也私下和他们俩说,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你的爸爸就交给我们,我们反正没事做,我们陪他你们还不放心吗?于是隆煊和云杰硬是给他们仨都塞了一些钱。回广东前,隆煊还是在妈妈的坟前哭了一场,云杰也陪着黯然了好久。但是,他们现在又有点感恩:如果没有这位何阿姨,他们姐弟必定要辛苦很多,根本就不可能这个时候还能回广东去过小日子。
良家寨往返县城的山路已经修得很畅通了,萧开云和彭家和几乎每天都结伴而行,早出晚归地陪伴李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