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什、什么意思？”
立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刚才那番话配上此刻龙毅的表情，这实在……
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人啊？！
而龙毅看到她的反应，则是很快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他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一眼手机。
“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我我知道啦！”立花赶紧抓住他的手，“那个……至少，龙毅哥……可以把我真正地当作妹妹来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羞耻的，就比如她之前还问龙毅能不能直接叫他哥哥，但回头想想又觉得有点羞耻，之后就叫不出来了……
“都说了我讨厌小屁孩。”龙毅一脸冷漠。
“不是那个意思啦！”立花有些生气地鼓起脸，“我讨厌你总是这样！为什么对待同学们都能那么热情，对我却那么冰冷？！”
“我不是说了那是伪装……”
“那龙毅哥真正的一面就喜欢对自己的家人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吗？”
“……”龙毅无言以对。
“稍微……对我温柔一点都不可以吗？”立花的眼角都泛出了些许泪花，“为什么……总是一副讨厌我的样子，明明你自己说不讨厌我的！”
“……”
“抱歉。”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吸鼻子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用这种态度来对我了。”
“嗯……”
龙毅顺手抽出一张纸，然后递给她。
“把鼻涕擦一下。”
立花的脸红了一片，她接过纸巾，然后背过身去擦鼻子。
……
两人沉默了一阵，她收紧了身上的被子，哭出来之后，身体就不自觉地变冷起来了。
她扯了扯龙毅的衣角，“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龙毅回过神来，他赶紧点了点头。
“自从爸爸离开后，妈妈就要拼命工作才能维持我们在这座城市的生活……而我又常常交不到朋友，所以从很久之前起，我就一直是一个人……”
“所以，我经常想，如果我能多一个哥哥就好了，那样的话，不仅我不会总是一个人，也能……稍微依靠一下别人……”
龙毅没有说话，但立花就紧张地赶紧解释道：“那个、我的意思是……可以依靠一下……就像“哥哥”一样的家人……妈妈仅仅是应付每天的工作都很累了……我不想麻烦她……”
她试探性地抓住龙毅的手，“所以，龙毅哥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就是有时候能帮帮我，还有安慰我一下什么……的……”
立花越说越没底气，她刚才到底是怎样说出那些话的啊？难道哭出来能增长她的勇气吗？
“抱歉，我……并不太会安慰人。”龙毅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助，就直接和我说好了。”
“可以吗？”
“嗯。”
立花抬起头，“那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
“认真的？”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啦……”立花的脸又红了起来，“而且你看，我还裹着被子，所以没关系的。”
拥抱吗……？龙毅不禁回想起他上一次被拥抱的时候……那是他来到天华市之前的事了吧……
渴望被拥抱吗……？这也是人类特有的情感吧……
看着对方一副期待的表情，龙毅难得紧张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双臂。
说实话，他并没有感到什么特殊的感觉，无非是大了一圈的被子罢了，直到胸口处升起一股暖气。
怀中的女孩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但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她又红着脸离开了那里。
立花挣开了他的怀抱，她全身发热，没想到被人抱着是这样子的，而且她不知道为什么还靠上去了……
“怎么样？”龙毅突然开口。
“欸？”立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什么怎么样……”
“什么感觉？”龙毅一本正经地问道。
“什么感觉……感觉……”她一下子就慌了，这是要她说感想吗？可是……可是这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啊！她只不过想感受一下被“哥哥”抱着的感觉而已……
“很、很暖……”她的脸红得发烫，“还有……”
“还有什么？”
立花的心中乱成一团，说不出来啦！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啊！如果说出来她会热得炸掉的！
见她不回答，龙毅又自顾自地回想起了那次拥抱——在他记忆中的唯一一次拥抱，那个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他，但是他不仅感受不到任何温暖，而且自己身上最后一点温度都要逃走。
「潜龙」，这原本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吗？”女孩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不……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
“曾经的事……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你想知道？”
“那个……只是想了解一下龙毅哥而已……毕竟我们是家人了嘛……”
“你害怕我吗？”他突然问道。
立花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感觉不说出理由她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可是她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或许在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她可能会感到害怕，可是在稍微了解过后，她就明白了他只是看起来有点凶而已……其实无论什么人都在表达自己这方面上有些困难的吧，只不过每个人的困难都不一样而已。
“那你为什么每次说话都是越说越小声？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这只会徒增误解不是吗？”
“那个……这只是因为我的个人问题而已啦……”立花赶紧解释道，真没想到她会在这方面被人吐槽。
不过他也没有说错，自己总是越说越没底气的样子……特别是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那她又为什么会这样呢？
咚咚。
“小毅……”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立花在你这里吗？”
“我在！”立花赶紧回道，而她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待在这里很久了。
“我能……进来吗？”
立花看向一旁的龙毅，而后者点了点头。
“那个……还是我回去吧。”立花不好意思地笑笑，“时间好像很晚了呢。”
“嗯。”
看着她离开，龙毅居然久违地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其实应付她并不算一件难事，只是两人是不太合得来的类型，相处起来肯定会相对困难些。
所以龙毅才叫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因为龙毅不想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还要去猜想他人的想法，这既不高效也浪费时间，而且，如果她能培养出敢于直言的勇气，这对她也有好处。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11点半了，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聊了那么久。
他起身熄了灯，准备进入被窝。
“嗯？为什么……”
龙毅突然想起来，刚才某人把他的被子卷在身上好久来着……
“嗯……”
“她说的“很暖”，是这种感觉吗……？”
他将被子再缩紧几分，默默地感受着这份暖意。
……
第二天早上，立花早早地起床了，虽然昨晚她费了好大劲才说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龙毅的房间里，但心中的期待与激动令她困意全无，经过一晚上的谈心，她觉得自己与龙毅的距离拉进了不少，所以她很期待龙毅的改变，以及对她的态度。
他会不会变得温柔一点呢？虽然她不期望他能变成她理想中的那种哥哥，但只要是往好的那方面走她就很高兴了……
而此时，龙毅从她身边走过，但只是瞄了她一眼，就走进了卫生间。
“欸？”
原本满心期待的立花愣在了原地，他明明看见自己了啊……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或许是错觉，对，错觉，其实他没看见自己。
龙毅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从立花身边径直走过，然后去桌上抓起一块面包放进嘴里。
立花满脸黑线地在他对面缓缓坐下，但龙毅这次连看都没看她，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立花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果然，是她想太多了，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变温柔……
温柔的哥哥什么的……果然只存在在游戏中……
“喏。”一个剥好的鸡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立花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接了过来。
“干嘛一大早就一副被人欺负得要哭的表情？”龙毅皱了皱眉，“难道在梦里被人打了？”
“不是啦！”她刚想争辩，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龙毅几乎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一些时候他并没有那么损人了。
她承认龙毅有一些不错的、微小的变化，但……这还不够……
但或许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而且龙毅也不可能为了她的幻想而做出那么大的改变，倒不如说，如果他真的成为了她想象中的那种温柔体贴的哥哥，那她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想明白的她轻松了许多，比起她个人的愿望，其实她更希望龙毅对家人的疏远感能少一些，“真正的家人”，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
放学之后，龙毅不仅等待她一起走，还主动和她搭起了话。
“立、花……这是你的名字没错吧？”
“哪有现在才确认妹妹的名字的？！”立花成功被他气到了，“真是失败的哥哥！”
“应该很混蛋吧，我是这么想的。”他漫不经心地回道。
“自我评价吗？”
“嗯。”
立花闭上了嘴，此时的龙毅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吗？
“有空和我去个地方吗？更高更远一点的地方。”
“欸……？不回家吗……？”
龙毅思索片刻，“嗯……你也可以一个人回家，然后再给我打电话。”
“……”
立花不懂为什么他要提出那么麻烦的方式，但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你要去哪？”
“山庭，在那里可以看见大半个城市，曾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的，风景还不错。”
“是去看风景吗？”
龙毅想了想，最终“嗯”了一声。
“回去晚会被骂的哦。”
龙毅笑了，“被骂的又不是我。”
立花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
“原来他也会笑的啊。”她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龙毅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远。
“等等我啊！”立花赶紧追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要回家了。”
“我不管了！要是被骂了就说是你拉我去的！”
龙毅笑而不语，带着她上了公交车。
……
虽说天气逐渐转暖，但远方吹来的依旧还是源源不断的冷风。
在山庭的扇形高台上，两人的确能看到大半个城市，但立花被冷得毫无心思去观赏这美景，她只能蜷缩着身子，尽量不让自己身上的热量被风带走。
她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坐那么久的公交，然后越过大半个天华市而来到这里看风景，就算是有话说也不用这么折腾吧？
但此时的龙毅却沉默不语，少有地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龙毅……哥……？”
“抱歉，突然拉你到这里来……很奇怪吧？”
立花有点懵，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龙毅吗？居然会向她道歉？而且还这么有礼貌……
“有兴趣……听我讲故事吗？”
立花又是愣了半秒，随后兴奋地点了点头。
“你那副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算了，龙毅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并不想和别人讲述他的过去，毕竟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但……昨晚他想了很久，或许自己真的没有把他们当作“家人”来看待，无论是男人还是她们……
但真正令他下定决心的其实是他原本的“家人”，时隔多年，他再次听到了那些声音，那些「暗影龙族」的声音。
虽然它们的态度比十几年前好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它们的厌恶，因为无论它们的态度如何转变，自己是作为“工具”而出生的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所以他才更睡不着，立花的那段话令他陷入沉思，自己，是否也把身边的人当作“工具”了呢？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但他现在的确没有融入这个“家”。
或许应该方下心中的芥蒂，他如此想道，尽管他之前极力忽视它。
但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因为这一切的前提居然是他不愿成为「暗影龙族」，又或者说他是因为厌恶「暗影龙族」这一身份才急着脱离它，并证明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他一切的行为，完全是基于厌恶某物而做出的。
但尽管如此，他仍要继续做下去，因为比起自我怀疑，他更讨厌犹豫和迟疑。
“其实我是个孤儿。”他说道。
“欸？！”立花整个人都傻了，什么什么？怎么这么突然地说这些？难道这是他说的“故事”吗？
“这是……故事吗？”
“是我自己的经历。”龙毅面色不变。
“……”
她想不通。
“我的……家人，抛弃了我。”
此时的立花脑中已乱作一团，这……这是怎么回事？是那种抛弃吗？像电视剧里面的剧情一样？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许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太好，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往一种微妙的状态发展了……
咕～～～！
立花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自己的肚子，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竟和龙毅坐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能撑到现在才叫应该算好的了。
“你饿了？”龙毅看向她羞红的脸，又突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也是……到这个点了……我们回去吧。”
“那个……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说完！”
“没事，反正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罢了，跑到这么远来给你讲故事，也真是奇怪……”
龙毅戴上帽子，正准备离开这里，但身后的女孩却抓住了他的手。
“回去之后……可以继续讲完这个故事吗？”
龙毅愣了片刻，“这个故事……可没那么有趣。”
“没关系……”立花抬起头，“如果是龙毅哥的亲身经历，那我就想听下去。”
“……”
“走吧，我请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