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呼！小龙，我来喽。”
每次进到这个洁白无瑕的房间，「衡」都不得不脱下她那身厚厚的熊猫睡衣，因为「龙」总是开着暖气，搞得这里实在是有点热。
“哦，是你啊。”坐在房间中央的青发女孩缓缓回头，在她的身边散落着无数的漫画书，这些书含带各种题材，甚至是各种语言，主打的就是一个“博阅群书”。
女孩向她招了招手，「衡」就心领神会地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低下头——因为「龙」要摸她的脑袋和耳朵，这是惯例。
“嗯，还是熟悉的感觉。”女孩点点头，她把头上的龙角摘了下来，然后递给「衡」。
“试试这个。”
“不了，”「衡」尴尬地笑笑，“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耳朵，不是装饰哦。”
“原本就是熊猫的话，为什么还要穿同样的睡衣？不觉得无聊吗？”
“所谓睡衣，不就是要穿着舒服嘛。”「衡」往地上一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了？”
“无聊啊。”女孩也跟着躺了下来，“不然我也不会找那么多书来看。”
“这么多类型都找不到一个感兴趣的？”
“看多了都是差不多的，十几年里，这些漫画的套路都是在换着流行……只能说看个乐子吧。”
“既然如此，要不要听我说点乐子？”
“什么乐子？”
“「源」的力量居然选中了「梼杌」，很有趣吧？”
就连是见多识广的「龙」也在此时睁大了双眼，这种情况她还真没见过。
“有意思……话说妖森的事怎么样了？”
“顺利解决哦，成功把脏水全泼到了暗影龙族身上，顺带为你的天华市攒了一波名誉。”「衡」得意地轻哼一声，“怎么样，这次我做的还不错吧？”
“嗯。”「龙」摸了摸她的头，“做的确实不错，而且还有意外收获……看来得好好研究覃越那小子了。”
“呜啊，好恐怖。”
“你那边呢？接下来「扬」打算怎么做？”
“据说他要开始“猎杀”了，不过我和他说好了，作为挑战，这次尽量不要杀人，他也答应喽。”
“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不想放覃越走的话，那「北芒星」的事你又打算让谁去接手呢？”
“唔……说的也是，可是如果他成为了完整的「梼杌」，或许会失去不少研究价值吧？”
“那就派张楚寒去？那孩子不是挺闲的嘛。”
“楚寒……她“离职”了。”「龙」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这样一看，其实我手中能调动的棋子还蛮少的。”
“不然陪我出去玩玩算了，总是闷在这里不无聊才怪。”
“不要……”「龙」彻底瘫了，“上次为了回去见我妈一面耗了不少能量……果然每次出门都会累得要死……”
“嘛……你这个体质是怎么来到现在的境界的啊？说出去都没人信吧？其他人不会笑你吗？”
“……”
“没有和我说话，大家都好像有自己的事要忙。”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听说「玄武」要“死”了，你感兴趣吗？”
“我倒是不介意送他一程，要是葬礼什么的还是免了。”
“要是我死了呢？”「龙」突然认真起来。
“扣1能复活吗？看广告也行。”「衡」也一脸认真。
“……「衡」，有时候真羡慕你，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这么轻松，而且时刻都充满着活力……”
“哎呀，怎么活着轻松就怎么来呗，不用给自己那么多压力的，伤了身子不会有人给你负责。”
“可是，不想有压力的话不应该少做点乱七八糟的事吗？还是说，你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什么确切的目的，而是单纯为了讨个乐子？”
“都有吧？但那些事情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助人为乐了，别人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可能地去帮他哦。”
“真好。”「龙」坐了起来，“那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份薯条？”
“不要，除非你请我。”
“你去找「罪」要钱就好了，就说是我的零食钱。”
“哼哼。”「衡」站了起来，“那我就去把你的零食钱全提出来，然后一个人吃光！”
“能吃光的话就试试好了。”「龙」盯着她的双眼。
“哈哈哈，那下次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对了，「舞台」完成了吗？”
“差不多了吧，要不你派人去试验一下？”
“多余的工作啊……”「龙」又泄了气，“不要。”
-
女孩静静地坐在医院的窗边，看着窗外傲游的飞鸟，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陛下，您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哦。”「白凤」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唉，真是乱来，「慧识」大人说您差点死掉哦，如果没有那个少年的话。”
“嗯。”女孩轻轻一笑，“真是奇迹对吧？我也没想到「蛊毒」的反抗会那么激烈……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守护」没有选错人，不是么？”
“可是从一开始就方法就错了吧？您就没想过您要是……”
“死了？”女孩笑笑，“其实我已经想好下一位继承人是谁了哦。”
“最先考虑的是这个吗？！”
“嘿嘿，开玩笑的，继承人什么的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虽然事情都完美解决了，但是……”女孩的眼中带着些许失落，“他为什么没有带走「守护」呢……？”
“「慧识」大人没和您说吗？是天华市的人把他带走了，据说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可是那不是更奇怪吗？明明「守护」选中了他，他又失去了意识，那他们是怎么分离的呢？后来「工匠」也检查了吧？「守护」并没有遭受过任何形式的破坏……已经融入身体的力量，会在那种情况下脱离吗？”
“……我也不知道。”
“「白凤」！”女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我想离开这里，不，应该说是想出去看看……”
“不行！至少也要把伤养好再说！”
“「白凤」，不知道你懂不懂，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虽然那时没什么感觉，但后来回想的时候还真的怕得不行。”
“其实说起来，如果我没有成为「妖森王」的话，或许早就死了，但这次不一样，现在的我，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以及短暂。”她感慨万分地抬起头，“一条生命，真的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终结的……”
“好了好了！”「白凤」往她的嘴里塞了几块苹果，“少说这些话，太不吉利了！”
“可是……”
“我知道啦，”「白凤」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明白您在想什么，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
“嗐，该怎么说呢？果然还是得自己去看一遍才能明白那种感受吧……”
看着女孩满脸期待的眼神，「白凤」又赶紧把话题收了回来。
“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没关系！我会说服「慧识」他们的！”
“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您这么有干劲。”
啊……「白凤」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王……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啊，难不成是……
不不不！她赶紧摇了摇头，她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啊！怎么会有那种感情？！
就算有，也是类似憧憬的感情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对了「白凤」，现在你和那位大叔进展得怎么样了？”
“啊？”「白凤」的大脑一片空白，“您您您在说什么呢？”
“就是那个叫叶无尘的大叔啊……啊，虽说他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六十多岁了哦。”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说的“进展”，是什么意思？”
“就是恋爱……唔，应该说交往程度？”
“为……为什么您会知道啊？！”「白凤」小脸一红，“还有！什么交往？我们现在是师徒关系好吗？谁乱传的真是！”
“「白凤」，前后的话都矛盾了哦。”女孩一脸无语，“而且这件事我还是最后才知道的……早就在王使中传遍了……”
“「猎爪」———！”「白凤」浑身难受，“我只是和她提了一嘴而已啊！”
“反正你一定以为我不懂这些吧……”女孩往嘴里塞了几块水果，“前几代「妖森王」的记忆和阅历可是一同输入了我的脑子里哦，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她自嘲地笑笑，“应该说是失去了当小孩子的权利了吧。”
“那……您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说实话我虽然能理解这种感情，但却不明白它具体是怎么样的——这么说起来，好像前几代「妖森王」都没有谈过恋爱呢……”
“唔啊，听起来好惨……”
“所以，「白凤」，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欸？就算您突然问这个……”「白凤」又红了脸，“都说了我和叶前辈还是师徒关系呢，还没到那种地步……”
“所谓的单相思吗？”
“您居然还知道这个啊……”
“这个词很容易理解嘛，属于小孩子都能读懂的程度吧。”
“小孩子吗……”「白凤」思索片刻，“对于其他人来说，我也算是小孩子吧？”
“这样说也没错，「白凤」你应该是历代「七王使」里最年轻的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样的小孩子，真的能说得上“喜欢”吗？对另一个异性……”
“我听说这种“喜欢”似乎并不需要理由……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归结为片面的心动？”
“理由吗……”「白凤」微微回想了一阵，“或许，真的是出于那种似是而非的憧憬呢？其实到那些事情之前，我都才见过叶前辈一面而已……”
“意思就是说，还有前传吗？”女孩好奇地睁大了眼，“能让你一直记得他，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故事吧？”
“有意思？”「白凤」单手托腮，“其实也说不上吧，也就是他很久之前救过我一次，单纯觉得他很强……当时还小，而且记忆也不清晰，总感觉有点像“英雄救美”那种情节吧，所以就一直记着……”
别看「白凤」现在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但当年的那一幕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在无路可逃的绝境里，那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随手就击败了那些恐怖的怪物，并将她从「黄昏森林」里带了出去……即使当时的叶无尘胡子拉碴、衣冠不整，但在他解决了所有敌人，并将她抱起离开的时候，她心中的恐惧早已被满满的安全感所替代。
一面之缘，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但她真的能领会到这个词真正代表着什么……世界上只会见一面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正能称为“缘”的，只有那种极其重要、命中注定的相遇。
“又在回想了，明明很有意思吧？”
“都说了只见过一次而已了，能有什么故事。”
“好吧，那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吧？你之前也只见过他一面吧？你自己说的。”
「白凤」呆呆地看着她，就在这短短的闲聊时间里，女孩似乎褪去了这个「妖森王」这个光环，顺利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嗯……”「白凤」笑了，“所谓的……一见钟情？”
“欸？真的吗？”
“假的，哪有人会爱上只见过一面的人的，只不过……确实很难忘记他，但那点记忆又能代表什么呢？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谈得上“爱上”他？”
“大部分的时候里其实都是我自己在想象，只通过自己见到的那一面去想象，想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有多强多帅气啊……”「白凤」微微一笑，“后来我重新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之前一直喜欢着的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完全符合我心意的“英雄”，所以所谓的一见钟情，更多的还是对号入座吧。”
“我……有点乱……”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啦，就算人没见过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伴侣，但还是会想象他的对不对？那这个想象当然要有多美好就多美好，而如果在那之前她生命中先出现了一个非常帅气的“英雄”，那么这个“英雄”就会顺理成章地接替她的想象——就是这么简单。”
“我好像明白了……但是「白凤」你为什么这么懂？有谁教过你吗？”
“没有啦！”「白凤」小脸微红，“说的都是我的个人感受而已，毕竟重新见到叶前辈的时候，他和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形象可差得太多了。”
“可是你还是喜欢上了他。”
“嗯，因为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叶前辈，他还是和当初一样——虽然自己邋遢又随意，但却又十分关心他人……那个叫覃越的少年明明只和他认识不到一天，但他却无比关心他的安危，也可以为他挺身而出……”「白凤」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我都有点吃醋了，那家伙不仅认不出我，还丝毫不在意我对他的照顾，我当时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那你后来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因为……虽然他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的“英雄”，但是稍微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好的，甚至比我想象的还好。”
“具体是什么方面呢？”
“唔，就比如后来我叫他收拾收拾自己，他也照做了，其实那家伙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容表还是蛮帅的，至少比我当初想象的好看多了。”
“十年前我被他救下来的时候，那家伙几乎是一只脚都踏入中年大叔的领域了，所以那时我就在想，以后如果再见到他，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都变成一个老头子了？”
“可我听说那个叶无尘都已经六十多了，这样已经算是“老头子”了吧？”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那家伙看起来像个大叔，内心却接近小孩……”「白凤」无奈地叹了口气，“搞得在他面前我反而像是长辈……”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过，似乎是他修行的方法有延长寿命的效果……”
「白凤」顿了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她也跟着在她身旁睡下。
“陛下，就算是「七王使」，也避免不了衰老死去，对吧？”
女孩点了点头。
“那如果……「智法」大人消失了，您会伤心吗？”
“会。”女孩轻声应道。
“嗯，我也会伤心的。”「白凤」握住了她的小手，“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即使是同事，我也不希望他们离开……”
“接受了「白凤」的传承，也就意味着拥有超越常人的寿命，甚至身体永远不会成长……”她暗暗咬唇，“小时候看到妈妈因病离去，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医生，可……就算后来成为医生，甚至成为了「白凤」，有些事情也还是无法避免的……”
“连「妖森王」都会死去，我……”说到这里「白凤」突然笑了，“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那家伙，却要看着他在我面前老死。”
“人类的寿命……平均有80年左右吧？再怎么说也不算短吧？”
“但是与「白凤」相比，几十年实在太短了……上一代「白凤」可是活了足足两百年吧？听说在她爱人死后，她就郁郁寡欢，像是变了一个人，后来甚至躲了起来一个人生活……如果不是几年前「慧识」大人找到我，让我成为新的「白凤」，或许众人都已经忘记「七王使」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吧……”
女孩沉默了，实际上，她也是几年前才当上的「妖森王」，所以对上一代「白凤」了解的也不多。
咕——！突然出现的怪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女孩有些尴尬地捂了捂肚子，小脸也不禁一红。
“啊，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吗？”「白凤」鹅鹅地笑了起来，“聊太久都忘了呢，您等会，我现在就去拿饭。”
“嗯……”
不过「白凤」刚走出病房的门口，就发现叶无尘已经将饭菜打包带了过来，只不过他现在却蹲在门口的旁边，对上她的目光，他更是尴尬至极。
“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你们俩聊天聊一半的时候……”
“嗯？具体是哪个地方？”
“没怎么注意啦，”叶无尘尽量地不和她对视，“看你们两个聊那么欢，我就没好意思打断你们。”
“那你害羞什么？”「白凤」笑着蹲了下来，“听到有女孩子谈论你就赶紧躲起来？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啧，你不是要送饭吗？”叶无尘赶紧把饭盒塞到她手上，“再不去饭就要凉了。”
“你要是在意这个，就不会等到现在再把它给我啦。”
「白凤」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叶无尘叫住了。
“等一下……那个，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
“……要去哪？”
“我从「仇剑」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抱歉，我必须去了结它们……”
“嗯，那到时候我也一起。”
“不行……”
话才说到一半，叶无尘就发现「白凤」一直在不冷不淡地盯着他，这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那就这么定了。”
“不是说我们是师徒吗……”叶无尘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怎么感觉你才是老师？”
“在那之前，我还是个医生——至今为止，你有多少次不遵医嘱随意乱跑了？我还想说呢，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啊，一个不成熟、不稳重又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这样的人，你也会喜欢吗？”
“噗！”「白凤」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还要我专门对你告白一次？明明都听得那么清楚了。”
叶无尘的脸红得像个灯笼，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初入青春期的少年一般羞涩。
“你……你就不怕我不喜欢你？”
“怕？为什么？怎么？你不喜欢我我就会少块肉吗？”「白凤」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倒是前辈你，如果真对我没感觉的话就没必要这么在意我了。”
“那覃越怎么说？我也很关心他啊！”
“要是前辈你喜欢男人的话……那我也不得不承认你……”
“好了！打住！”叶无尘无奈地捂脸，“就这样吧，别聊这个话题了。”
「白凤」笑而不语，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很快就明白了叶无尘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少年，因为他自己也说过，覃越是那种能成为“英雄”的人……或许他也在渴望着，自己能成为那种王道故事里的英雄吧，毕竟对他来说，在这几十年的人生里自己毫无建树，甚至将来要躲在这个小世界里就这样度过一生，这样的自己，又是何其的失败啊，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成为“英雄”了啊，她一个人的“英雄”。
……
“啊……”女孩才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望着饭盒里丰富的饭菜，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陛下？是不好吃吗？”
“「白凤」，你吃饭了吗？”
“没呢，我还等下还要去清点一下药品的数量……”
“那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嗯，那我先离开一下。”
看着「白凤」哼着歌离开病房，女孩若有所思。
“这就是……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