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钧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冷了个透彻,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直起身子,望着吴忆希,又望了望吴蕴之。
占星斋的大长老亲自去告诉他,聚魂珠可以聚集人的灵魂,来见这天乙君,却又成了另外一番说辞。
“占星斋不肯借就罢了,为何还要编造此等谎言欺骗于我?”
叶朝钧的表情有些失控,吴忆希攥紧了手指,赶忙问了句,“若是你师弟,他还没有死呢?”
“他死去的画面,是我亲眼所见……”
他亲眼见了心上之人死去的全过程,那种情况,不可能有人生还,他没有力量去抓住他,替换他。
蓦地,叶朝钧虚弱地脱口而出“是我不够强……”
吴忆希心焦如焚,他很想现在就摘下面罩,很想开口唤他师兄,可是他不能,他只好伸手拉叶朝钧起身,想要抱抱他,让他想起曾经他们的拥抱。八壹中文網
可是叶朝钧在明白吴忆希的意图之后,却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这个动作让吴蕴之有点不爽,面具之下的脸加深了笑意,瞳孔却散发出逼人的压迫气息,她提醒道,“叶公子,我们天乙君,是占星斋的宫主。”
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身份更能让人信服,占星斋的宫主,无所不知,他说那个人可能还活着,就是死人也要信上三分。
“宫主,既然这位叶公子不相信,便送客罢,就是平白等了此人七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应是机缘未到。”
吴蕴之的声音带笑,却又无比平静,她使了个激将法,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叶朝钧留在了占星斋,这是占星斋开放的最后一日。
叶朝钧虽然熄了灯,可是他依旧坐在窗边吹风,占星斋是他唯一复活师弟的希望,既然那天乙君说师弟还没死,那就一定还有希望。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紧紧抓住。
“叶公子,您睡了吗?”
叶朝钧垂眸,复而往客房门口望去,来人修为不高,但是身上的灵气却很盛,拥有这样体质的,应该是占星斋的门生。
一般来说,看见别人房里的灯熄了,都会明白人已经睡下,即便是功力深厚的修仙者能感知人还醒着,也该知对方不想被打扰。
门外之人怕是有什么急事。
叶朝钧道了句,“还未曾睡下。”
起身去开房门,那占星斋的门生身着白色的占星袍,见了叶朝钧,连忙行了一礼,递了张占卜签给他。
“叶公子,这是我们家宫主亲自为您占卜的运势所在处。”
叶朝钧接下那枚签,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吴家堡”。
吴家堡……
叶朝钧忍不住凝眉,又是吴家堡,但是此时想起倒也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因为师弟也姓吴,莫非是与这吴家堡有什么关联。
那占星斋的门声又道,“我们宫主此时正与其他继承人们在摘星台对诗,宫主说,叶公子若是还未曾睡下,不如一同去观星赏花,莫辜负了占星斋这世间无二的夜色。”
叶朝钧点了点头。
今日见那宫主,感觉那人的行为举止甚是奇怪,但是当时叶朝钧只一心想着复活师弟的办法,并没有当时就发觉。
不过他的声音很像师弟,叶朝钧便对他这个人有了些许莫名的好感。
今日在揽星阁,若非那人身量与师弟不同,他甚至还想摘掉这位天乙君的面具,看看面具下面的那张脸长什么样。
那占星斋门生指了指占星斋的最高处,“那个方向便是摘星台了,宫主还交代了在下别的事情,就不送公子去了。”
语毕,他躬身行了一礼,便闪行而去。
叶朝钧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那座高台。
占星斋不愧是仙门百家中威望排名第二的宗门,不仅宗门的地理位置又高又险,建筑也是别出心裁。
叶朝钧此时已在山巅,而那摘星台从远处去看,竟已高耸入云,高处的风必然是又冷又烈,而那摘星台上竟然还可以建造出如此庞大的空中楼阁。
巍巍而立,百年不倒。
叶朝钧没再犹疑,御剑直上。
摘星台上的男女正在以眼中所见的景色为题,各自作着诗,有的或许可以听上两句,有的却连押韵都做不到。
吴蕴之没有戴面具,她做为吴家堡那位不爱露面的堡主出席,因着年轻,倒也没几个人将她看得起。
“一阙当歌,把酒临风,醉得星辰几何,思如归,泛泛此心,安是他乡过客。”
作词的这位是梅山的小公子,家族以炼药闻名,吴忆希从他刚刚进入摘星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
他就是当初在苍崖山里像只扑棱蛾子一样乱飞的仁兄,初见时瞧他不像是个正经的仙门继承人,这首诗倒是作的沧桑。
吴忆希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对方也正好看向吴忆希,见吴忆希也看着他的时候,那梅山小公子立刻变得跳脱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天乙君觉得在下方才那首诗作的意境如何?”
吴忆希有点尴尬,他觉得这词作的略显浮夸,但是师兄说过,莫要在众人面前揭他人短,吴忆希便把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大家怎么看?”
于是,席间立刻又热闹了起来,无不夸赞那小公子才华横溢。
吴蕴之端坐在席间,听厌了,瞧着远处破云而来的叶朝钧,蓦地露出一抹笑来,她悠悠起身,做了今晚的第一首诗。
“纷纷鸦雀飞,呦呦白鹿鸣,廊桥一线隔,分得白与黑。”
众人此时虽在云端,但也都非泛泛之辈,放眼往下望,山间窜过白色灵鹿,惊起栖息在林间的鸦雀,这幅画面的两种动物正好被占星斋建在林间的穿山长廊隔开,倒是真的像将黑白分辨开了。
“堡主的这首诗作得巧,倒是十分应景!”
吴蕴之微微笑了笑,“区区打油诗罢了。”
“蕴之只是佩服诸位,仙门百家方才经过苍崖山大劫,大家就有如此雅兴,在此把酒言欢,吟诗作乐,若是不陪你们作上一首,恐怕要有人说我吴家堡不合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