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良田环绕,小王庄的村民大部分是佃农。
主家来了,佃农们都换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战战兢兢地候在路边。最体面的衣服也免不了补丁,不知道主家到底来看什么。这可正在农忙的时候,主家居然亲自来了,是有什么变故吗?辛辛苦苦一年,收的粮食,除了交租,自家勉强够糊口,如果再加租,这日子可怎么活哟……
成王妃远远地就让停下了车,自己也下了马车,众人劝都劝不住。
一个调皮的孩子大胆地抬起头,大叫一声:“仙女来了!”
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位仙子慢慢行来,个个惊呆了。真个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了!
世间根本没有这等人物!
只见仙子在一群衣着亮丽的人的簇拥下,慢慢行来,个个瞪大了眼睛:这仙子就是他们的主家吗?
——
陈嬷嬷对众佃农惊艳的眼神十分不满:“大胆——”
成王妃忙制止了她,走到一老农跟前,伸手扶起了他:“老丈请起,大家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被贵人扶起来的老汉简直腿软得站不起来。夭寿哟,我算什么东西,居然也被贵人亲自扶起来?
众佃农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起身了,个个嘴里称谢,简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是贵人吗?贵人是这样和气的吗?我是在做梦吗?
成王妃笑道:“老丈,请问,你是?”
“老头子是小王庄的,因辈分大,管些事。”
“你不仅辈分大,也高寿啊,如此积老人家,还能下地吗?”
“贵人说的,老头子今年六十七了,手脚利落得很,家里十几口人,租着贵人五亩地,都不够干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真羡慕你啊,老丈,如此高寿,还能干活,了不得啊。”
老汉看着自己黑瘦的,跟铁耙子一样粗糙的手划破了人家绸衣的丝,紧张得不得了,看她毫不在意,还顺手抿了一下衣袖将划断的丝线遮盖了起来,顿时眼眶一热,忙说:“哪里,哪里,庄稼人,从小就干活,不是老头子吹牛,老头子可是干活的好把式,现在不成了,往前两年,没有谁能比得过老头子的!”
“这里有七百多亩的地都是我的,我多租给老丈几亩,如何?”
老汉听了,尴尬地笑了笑,说:“贵人的地太贵了,还是不了。”
“庄稼至少收两季,一亩地一年两担的租,如何?”
不仅老汉,听到成王妃的话,都惊呆了,不少人失声叫了出来:“什么?一亩地,一年两担粮食的租子?”
成王妃笑道:“我自幼身体不好,想为自己积福。以前的不论,以后,一年,一亩地,就收两担粮食。老汉要租吗?”
“贵人啊。”老汉眼里的泪终于流下来了,说:“这租子,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您就太吃亏了。”
“我是为了积福。”
“那老汉得再租个三十,不,再租五十——”
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急了,大声说:“贵人,我们也能多租一些田吗?”
这下子,要多租田的人就多了。
眼见的,田就不够分的了。
林圭怕伤着了王妃,叫人挡在成王妃身前,高声吼道:“噤声!”
众佃农吓了一跳,忙闭了嘴,只眼巴巴地看着成王妃。好容易遇到个要积福,简直要白送田租种的主家,他们都想多租些。
成王妃看着佃农,认真地想着。大家也不敢打扰她,渴望的眼神锁定了她,屏气敛声,等着她的决定。
半天后,成王妃说:“等会儿,按照户籍人口,一人可租一亩,若有多余的,就再分配,如果不够,我再调整。因各家人口可能有变动,租地亩数三年一改。”
涉及到自身利益,有人就忘记了恐惧,叫道:“贵人,刚出生的孩子也算一口人吗?”
“自然算,但是,你们要保证尽早给孩子上户籍。”
众人大喜,就开始有人高兴说家里有十八口人,也有人说有人口太少的,还有一个婆子说媳妇怀胎才八个月,赶不上这次租地的好处了。
方玄冰在旁边听了成王妃的安排,再看看欢天喜地的佃农,眼中闪过惊讶和赞赏。王妃果然无愧“聪慧”之名,行事也大气,到手的粮食,说舍就舍了。以前,租地的至少一年交六担粮,重租之下,真的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次减到两担,可以预知,佃农的日子一下子就起来。
王妃果然是在积福啊。
——
林圭带人丈量土地,将田地大大小小分开,埋下石桩作记号,大的十亩,小的一亩。
村民们热情高涨,十分积极。
小王庄的人个个分到了一亩,还余下一百多亩。
成王妃说:“剩下的田较多,给田地旁边的村子租吧。不过,得拿着户籍纸来定契。林圭,这事,你去办。”
春兰忙道:“主子,您先去车上睡会儿吧。”
成王妃点点头,自去车上。
林圭说:“小王庄上谁家的房子最好?我们主子想借来休息,这一锭银子是谢礼。”
这时候,一个穿着新衣裳的人跑来,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气喘吁吁地喊:“贵人,贵人,我家有院子,我家,我家!”
林圭不禁皱眉,等到他跑到跟前,问:“你是哪位?”
“贵人啊,小人是这小王庄的王富贵,家里有十亩地,算是略有薄产,我家是青砖大瓦房,最适合贵人歇脚了。”
王老汉也在一旁点头:“他家的房子院子是村里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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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成王妃闻到一阵香味,掀开帘子一看,道:“停。”
车队停下,林圭在外面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春兰,你看,槐花。”
春兰凑到窗口一看,说:“是槐花,一路上看了不少槐花了呀,不过,这棵槐树真粗啊,看样子,奴婢和夏莲两个人手拉手才抱得住。”
“是啊,这棵槐树长得真高啊,看看这一树芬芳,闻闻这一树花香,真是令人沉醉。你叫林侍卫去问问,这户人家方便不方便我落脚。”
“什么?娘娘,已经选了这庄子上最好的院子了,这,这槐树虽然好,房子也忒破了吧?”
“不要,我喜欢这棵树。”
春兰不想妥协,但是,林圭在马车外已经听到王妃的意思了。他皱眉看向那个长着槐树的院子,那棵树算是整个院子最亮眼的存在,但是,院子本身,真的不适合王妃落脚。两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院子里荒芜的一切透过破败的篱笆,看得清清楚楚的。
正在僵持间,成王妃已经任性地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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