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晴又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是爸爸给她嫁妆,她挑了几件出来,带在身上,跟妈妈选的衣服倒是很搭,不愧是恩爱夫妻,眼光都如此相似。
她站在窗前拨动窗帘上的风铃,爸爸能通过风铃声听到她的心愿吗?
能不能不要带走妈妈,她想陪妈妈很多年很多年。
人也许到了绝望的时候都会虔诚地信奉神灵吧,她自嘲一笑,复又觉得她是个运气很不好的人。
年少时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在本以为一切会好的青春年华,她的孩子没了,如今妈妈也要离她而去。
这种伤感在南城烟雨朦胧的萧条冬景中越来越浓烈,所有的情感都是一时的,只是这一时的痛格外清晰。
身上被人披了一件外套,季方晴回过头,果真是他。
如果失去江远亭,她可能会不想活了。
“自己涂的口红?”
江远亭冰凉的指腹抚摸着她的唇,红艳的色彩沾染在他的指腹上。
“是啊,靓不靓?”她知道他不大喜欢这么艳的颜色,奈何许女士喜欢,她今天不能满足江先生的喜好。
但她可以给他捂手,她将他冰凉的大手捧在掌心热着。
“太艳了,我帮你点唇。”江远亭的手从她温热的掌心中拿了出来,伸手拿过书桌上的纸巾。
季方晴拍开他的大手,他说的点唇就是给她吻出血色来吧。
“不行,我妈说这样好看。”
江远亭没再有下一步动作,侧靠在窗前,看着她一身打扮,低笑道:“你今天像是要出嫁的新娘子。”
季方晴被他取笑,脸上热了热,昧着良心说:“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
江远亭拉住她一只手,带她入怀:“好看。当你提前嫁给我了。”
他的眼神很炙热,灼着季方晴还有残泪的眸子,但他敞开的大衣上,胸前毛衣绒线上有雨水的清凉,隔他很近,她才发现他的短发上还沾着细细的雨珠。
“你出门了?”
“嗯。”江远亭的手指摩挲在她的眼窝,心疼地看她:“江太太变成小哭包。”
小哭包?好像是的呢。
她越来越爱哭了,跟孟姜女转世一样,以前她不会这样的,即使要哭也是一个人偷偷哭,不会让别人看见。
自从有了江远亭,什么都变得不一样。
“被你惯的。”季方晴捉住他轻抚她的手,帮他暖手。
她低着头,除了能做好这种小事,她还能做好什么?
妈妈一生病,季方晴又像是被生活齿轮碾压了一回。
倒霉的话就会被齿轮碾碎,就像她前半生残破不全,什么都会离她而去,这种痛苦让她害怕。
“江先生,你说人活着就只是来受苦的吗?”
江远亭被季方晴问得发怔,过了会才道:“还可以吃糖。”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透明糖纸包着的彩虹糖。
季方晴心头很暖,她小时候还挺喜欢吃这种彩虹糖:“我妈跟你说我喜欢这个?”
江远亭点头。
“去哪里买的?”
这个应该很难买到了。
季方晴剥掉糖衣放到嘴里,味道很熟悉,他给的糖像是缓解痛苦的特效药,一丝丝地钻进她的心里,甜大过苦。
“一个小学的校门口。”
季方晴闻言噗嗤一笑:“江先生很聪明,知道去小学校门口买。”
她顿了顿:“所以你出门就是为了给我买糖吃?”
“嗯。”
季方晴眼底热热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江远亭。
他会不会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好运。
季方晴自顾擦掉了唇上的红艳,踮起脚尖,攀在他的肩头,笑眼里水光盈盈:“要一起吃糖吗?”
江远亭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双蓄满笑意的黑眸更加深沉:“要。”
他们在窗前拥吻,风中的铃铛儿响得更加清脆。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季方晴觉得悦耳极了,口中的彩虹糖也因为与他分享变得更加甜美。
雨后会有彩虹吗?
荆棘丛生的人间能否有柳暗花明的佳处?
……
下午江父江母到了南城,约许芳馨在举办婚礼的教堂见面。
教堂离季家别墅不远,十几公里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江父江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江母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跟季方晴差不多年纪。
女人天鹅颈,身材高挑,脸型比瓜子脸丰满大气一些,五官精致,一双水杏眼光彩自信,却不失稳重温柔,跟江母的气质有些相似。
他们走到江父江母面前,跟江父江母打了招呼。
江母热络地走向季方晴和许芳馨,握住了许芳馨的手,柔声说:“亲家,真不好意思,我们应该早点来拜访的。”
许芳馨的手被江母温柔地一握,人也放松下来:“说的哪里话,你们什么啥时候来我都高兴,以后晴晴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照顾儿媳妇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儿,哪有麻烦这一说。”江母眉开眼笑拉着季方晴的手:“这孩子还是这么瘦,回头妈给你补补身子,长点肉。”
她说着又看向身边的女人,介绍道:“筱兰,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儿媳妇方晴。”
女人很懂得藏拙,一直跟在江母身后寸步不离,见到江远亭点头示意,看向季方晴的眼神柔柔的,安静地等着江母介绍完,笑着说:
“你好,方晴姐,我叫顾筱兰,是远亭的发小,这些天在洛洲出差,听家里人说江叔和窈窈姨也到这边了,所以过来凑个热闹,不介意吧。”
顾筱兰落落大方,季方晴笑了笑:“不介意。”
才怪。
居然管她叫方晴姐,管江远亭叫远亭。
虽然她今天穿得老气,但长得不老吧。
顾筱兰先发制人,又礼貌有加,季方晴只得笑脸相迎。
“快进来,我们看看教堂。”江母握着许芳馨的手,两人相搀着往里走。
季方晴站在江母和许芳馨的一侧,身后跟着江父,江远亭,还有顾筱兰。
她竖着耳朵听后面三人的谈话,江远亭话比较少,江父跟顾筱兰聊得很投机,尽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