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爸爸为什么是红色的?”
医院,小女孩趴在走廊里的临时病床边,茫然地牵着身旁站着的母亲冰凉的手掌。
“爸爸的样子看上去好吓人,他会像隔壁的叔叔一样也到天上去吗?”对世界认知尚且懵懂的她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妈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宝贝乖。不会的,爸爸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年轻的母亲声音带着些颤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安慰道,“爸爸现在只是累了,想再多睡一会。”
混乱忙碌的医院,交织着急促来回的脚步声,男女老少或压抑或放肆的哭喊声,还有病人痛苦难忍的呻/吟声。
急症室里,刚收起异能力【请君勿死】的少女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低下头看着刚收到的消息,忍不住皱起眉,短暂思索后转身就往外走去。
“通知所有人,现在,立刻把最严重的的病人都推到到大厅来。”与谢野晶子脱下弄脏的手套,大声指挥道。
已经见识过异能力神奇之处的医护没有多问和质疑,很快就四散开有条不紊地依言行动起来。
“与谢野小姐”逆着人群一个身上染血的护士快步走到少女身旁,微微俯身说道,“这边有一个刚送来情况比较紧急的伤员。”
“也转移到大厅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与谢野晶子顺着护士的视线看过去,先是病床上已经做过紧急处理状况不明的男人,然后是年幼的孩子,最后目光和年轻母亲对上的瞬间,那双眼睛猛然亮了起来,迸发出期望的火光,身体前倾,双手紧紧合十在胸前焦急无助地看向她们。
她收回目光,心里暗骂两句转身对护士说道。
“送来急救室。”
横滨的天空是被硝烟所遮掩的朦胧昏黄,邻近医院的上空才因为免战协议的缘故隐隐透出一些底色的蓝来。
虽然是禁区,但自从港口黑手党的前首领打破过一次协议之后,医院这个地方也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疯子也这么做。
武装侦探社的全员都一直忙碌在救助普通市民,拥有治愈系异能的与谢野晶子更是从未从医院里出来过。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充斥在鼻尖,我避开人群从后勤通道进入医院。
‘想去就去,不过是帮你多照看一点而已,也不差这些。’少年无所谓的声音挥散盘桓在心头的犹豫。
穿过采买医疗物资器械运送用的长廊,视线顺着光影斑驳的户外小径延伸至院中圆形花坛。
熟悉的景观映入眼帘,我一瞬间恍神步伐慢了下来。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不曾流逝。
阳光下,身形略显笨拙的母亲抚摸着高耸的肚子坐在花坛边,温柔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碎花裙子,无忧无虑地唱着歌。
随后,画面戛然而止。
一群黑衣人闯入其中,女人也在混乱中倒在了地上,血液缓缓从身下晕开。
短暂的梦境化为过眼云烟,我重新落回到现实。
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死亡就像一面镜子,只有透过死才能意识到习以为常的生命是什么样的一种奇迹。
那为什么还要努力地,挣扎着,狼狈地,痛苦着活在这个残忍的世界呢?
我隐隐有所预感,少年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答案,在这里大概是找不到的。
在这样一个总是以死亡为生命的重量加砝码的地方,唯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让人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生命’这一存在。
就像是对一个孩子不断地强调问题的严重后果的可怕,却不让他看到解决的希望最终只能一遍一遍地陷入到更深更大无穷无尽的恐惧中。
在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少年的那些分分秒秒,他仍然是常常常常地将自己藏进孤寂无人的阴影中,眼睛里倒映不出一丝光彩。
轻柔的微风将远处的花香携至鼻尖,一个念头突如其来地闪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或许,该离开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呢?
白色的窗帘被风扬起,在窗外波浪般跳着舞。
左右环顾,确保没被人发现之后我三两下轻巧地爬攀上一旁的树木粗壮的树干,借力跃进约定好病房。
“你来了。”房间内与谢野晶子双手环胸倚着墙,生硬道,“已经都准备好了。”
“谢谢,麻烦你们了。”我整理了下衣服感谢道。
“只是为了病人。”与谢野晶子别扭地转身走到门边,眼下是一片浓郁的青黑,显然同样也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从病房里出去,不远处的大厅里是被安排好已经聚在一块的病人。
将自己藏在遮挡后,我深吸一口气使用异能力【天国的唱诗班】,悠扬的歌声响起在大厅内回荡。
和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请君勿死】不同,我的异能力的治愈效果是在过程中持续缓慢地生效直至最后完全恢复。
伤痛在病人们身上逐渐消退,但潺潺流水般浅吟的歌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我并不能毫无保留地全力以赴。
趁着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我迅速又闪回了病房内,与谢野晶子也从门外退回房间内谨慎关上了门。
“抱歉,让你们这么麻烦,却不能完全治好他们。”我道歉道。
与谢野晶子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会在夜晚爬上她的床铺想要一起睡的彷徨的小姑娘。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脸色有些泛白,可能是因为她所医治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家医院的普通病人,更多的主要还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所以异能力使用得有些过度。
“没人强求你一定要治好。”与谢野晶子摇了摇头,问出了一直以来梗在心头问题,“即使是现在这样,你仍然要留在港口黑手党?”
“只是救助是不能让一切结束的。”我顾忌着她的情绪,努力解释道,“在港口黑手党我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所以留在港口黑手党就是你的答案吗?”她抿着唇认真地问道。
“是的。”我迎上她的目光正面答道。
我们互相较劲般对视着,最终与谢野晶子颓败认输地叹了口气。
经历这么多的变故,再加上社长和乱步的劝说,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如想象中一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与谢野晶子低声说道,伸手将我额头上的发丝拨弄到一边,“照顾好自己好吗?不要让我担心啊。”八壹中文網
向外打开的窗户送进清凉的风,桌子上玻璃花瓶中插着的花束轻轻摇曳,散发着舒缓的香气。
我知道与谢野晶子仍然不认同我留在港口黑手党的决定,也知道她仍然讨厌着港口黑手党和森鸥外。我们拥有相似的经历,虽然最后做出的选择不一样,但……
“谢谢,晶子姐姐。”我在她的肩膀上轻靠了一下,“你也是。”
谢谢你,我宝贵的没有血缘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