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少年(1 / 1)

“涯儿。”房内传来了爷爷虚弱的声音。

“咳咳……”

昌涯正在收门口定榷里的询灵信,闻声匆匆拿着寥寥几封跑进了房内,床上昌甫敛咳的正狠,身上盖的被子都随之抖动着,昌涯忙跑到床前顺着昌甫敛的背,熟练地拿过床头的水喂他喝了几口,昌甫敛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昌涯扶着他慢慢躺了回去。

“爷爷,谈神医的方子管用,你今日只是小咳而已,已经不见血了,等来年春天你的病一定能好起来。”昌涯帮昌甫敛把手放进了被子里,帮着他掖了掖被角。

“无用的,涯儿。”昌甫敛虚弱地道,“我的身子怕是等不到来年春天了。”

昌涯最听不得爷爷说这种话,眼圈霎时就红了,他强忍着露出了一个笑:“不会的,有谈神医的方子,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爷爷的病,还有水镇百姓的信任。

因为一些四起的谣言,水镇上的人已经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了,更不要说上门询灵,幸而他们住的远,不然怕是有那群情激奋者上门砸烂菜叶子臭鸡蛋。刚刚昌涯从定榷中拿出的几封询灵信已是好几个月前的了,从爷爷病倒在床后便搁置下来了。

昌甫敛注意到了昌涯临放在床边的询灵信,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只化作一声叹息。

“涯儿,这些便都销毁了吧。”

昌涯把询灵信都收进了袖子里,只道:“爷爷,你先安心养病。”

安置好爷爷后,昌涯便退出了房间,门外还能听到内里爷爷喃喃着“小涯儿……”,昌涯伸手抹了把眼角,他如今已十九了,距离那人离开都过了两年了,他已早不是爷爷口中念着的小涯儿了,小涯儿已经长大了。

昌涯去了自己屋内整理询灵信,一共就五封,其中三封还都是闹着玩的,剩下的两封一封在他看来就是身体病痛,这他帮不了,肖涟倒是可看一二,但写询灵信却是走错地方了,一封便是符合要求的询灵信了,是个蔡姓女子写的,说是最近夜夜难寐,一想到明天睁开眼睛又要面对掌柜的,实在是战栗不止,如此这般,上工出的错也就越多……

对掌柜的恐惧,对上工有所抗拒,昌涯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数。他把另外四封信放进屋中的火盆里烧了,只这一封留了下来。

桌上有铺陈好的宣纸,昌涯提笔蘸墨快速简练地书写好了一封面诊信。

院子里昌淮正在摘菜,昌涯路过他时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趟,爷爷你帮忙看顾着,记得把药按时煎了。”

昌淮应道:“昌涯哥,你放心,煎药的时候我都记着呢,我待会就把凳子搬到爷爷窗前坐着。”

昌涯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这位蔡姓女子家还挺远的,昌涯寻思着路上可否拦到一辆牛车,也不知这赶牛车的人愿不愿意捎上他。

这里路本来就偏,牛车也不是时时都能遇到的,昌涯估计了下,此时怕是快到巳时了。

昌涯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歇歇脚,他心里还想着蔡女子这事情不算难解决,他可以暂时瞒着爷爷,自己去调查一二……

没等他在心里理顺,便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点窸窸窣窣声。

“何人?”如果有人靠近他,他合该是知道的,除非是……

“师兄,是我。”背后之人主动露了面。

看见来人是岑肖涟后,昌涯在心里自嘲了下,除了他,肖涟如果有意藏着,他也是察觉不到的。

“你怎么来了?”

岑肖涟:“我回去时听昌淮说你出来了便过来找你了。”

昌涯:“你过来找我干什么,我就去送个面诊信而已。”

岑肖涟:“师兄,你一个人去不行的,如今这,这镇上人都凶得很,我得跟着你。”

昌涯:“我不需要你跟着。”他现在看到岑肖涟这张脸总是难以避免会想到那个人,看来他这点倒没说谎,果然是亲兄弟,模样都相像。算起来今年他也十九了。

“你回去吧。”

“不行。”岑肖涟急了,一急就搬出了他哥嘱托他的话,“大哥说了,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昌涯如今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这个人了,偏偏岑肖涟说了出来,这个两年前不告而别的人,这个临要离开前才肯开口叫他师兄的人,岑肖渌……

定碌年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平浔府下水镇有一“唤灵医师”名声远扬,四下慕名上门问诊者络绎不绝。

“涯儿,功课可做好了。”

昌涯把爷爷写好的议笺通通装进了布袋里。

“在写这批询灵者的唤灵心得前就做好了。”

“切记,你现在还小,功课不可误。”

“知道了,爷爷。”昌涯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门了,“这些我都记着呢。”说完,昌涯提着布袋便出了门。

昌甫敛看着昌涯跑掉的背影摇了摇头,涯儿还是小孩子心性,心太浮了,不过对待唤灵一事倒是很上心,体质更是特殊,确是当唤灵医师的好苗子。

昌涯在心里合计了下,昨日爷爷给了他两枚铜钱,他可以等回来时在镇上买两个肉包子吃。心里正美着呢,脚步也欢快了不少,走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觉得多累。

今日天热,走了这半天眼见着日头也上来了,昌涯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今日他要去的人家都住在水镇上,而他和爷爷住在钩月,那儿地偏,只他们一户人家,平时也就帮谈神医去山里采药的小童会坐牛车路过,今天也是不巧,不然这会便可蹭那小童的牛车回水镇了。

再往前不远路便宽敞些了,也相对好走许多,昌涯加快了脚步,寻思着在那路边找处阴凉处先歇息会儿再上路,这日头实在是毒辣的很。

突然,昌涯注意到了在那不远处路边似有一物,仔细一看,嗐,是个人。认识到这点后,昌涯赶忙向着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来到那躺倒的人身边后他差点没被这人的面容吓得往后一蹲。

昌涯拍了拍胸口,幸亏他常年跟在爷爷身边什么人,什么事也见得不少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把布袋放到了一边的地上,上前蹲下来倾身探了探这人的鼻息,还好,虽然气息很微弱,但人好歹还是活着的,他顿时松了口气。

看这人身量,应该是个少年,怕是跟他差不多大,脸是实在看不出来了,因为这少年血糊满脸,头发散乱,看着甚是骇人,再一瞅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脏污地不成样子,破破烂烂,衣襟还大开着,胸,胸膛都露了出来,非礼勿视,昌涯偏过头给他拢了拢衣襟。

昌涯现在有些犹豫,看这人的样子肯定是昏死过去了,如果他此时放任这人继续躺在这路边不管的话,怕是……

不管肯定不行,这儿几乎没人会路过,昌涯果断地下了决定,把这少年先背回家。他把布袋捡了起来,绕过脖子在身后系牢,接着,他便俯身艰难地把地上的人拉到了他背上。这昏死过去的人死沉死沉的,刚上背的那一下他差点没撑住,打了个趔趄后又稳住了。吸了口气后,他一口气把少年背了起来,一步两步艰难地朝家的方向走着。

……

比去时整整多了一个半钟头,昌涯才把这少年背回了家,一进院子他便瘫下了,此时他也顾不上思考爷爷会不会骂他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家这件事了。

“涯儿,回来啦?”昌甫敛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后便从屋内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看见涯儿正蹲坐在院子里的地上,背后躺着一个狼狈不堪,身受重伤的陌生人。

“涯儿,这是何人?”昌甫敛快步走了过去。

“爷爷,这……”昌涯见爷爷过来了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心虚地抹了把额头上淌的汗,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有点怕,这一紧张,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这,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不是,我就是看见他受伤了,如果我不管的话……”

“好了,爷爷知道了。”昌甫敛摸了下昌涯的头,绕过他来到了躺在地上的这少年面前。他虽没有水镇赫赫有名的谈神医那样精湛的医术,但基本伤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凑近后,他拿手按了按少年颈间的脉搏,又抹了下少年脸颊上的血污,还好,只是看着吓人,血污只是蹭上去的,并无大碍。

昌涯紧张地看着爷爷的举动,问道:“爷爷,他有事吗?”

昌甫敛:“无碍。”

昌涯和爷爷一起把这少年抬进了屋内,幸好他们家有一空置的房间,他们便把这少年安置在了这间屋子,和昌涯的屋子就隔了一堵墙。

待昌涯打水帮少年把脸洗净后,他本来的面貌才显露了出来,却是和之前骇人的样子大相径庭,模样很是周正,整个人显得清凌凌的,嘴唇因缺乏血色而显得泛白,这张脸不乏俊俏,可昌涯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词,不近人情,这少年给他的感觉便是太疏离了,似乎底下藏着利刃,不知何时出鞘的刀锋便会指向你。

“爷爷,他何时会醒?”昌涯就坐在少年床边,此时他对这人好奇极了。

昌甫敛:“我给他施了银针清除体内淤血,大概傍晚时分便可醒过来。”

昌涯:“那我便在这看着他醒过来。”

昌甫敛把装着议笺的布袋丢到了昌涯跟前,提醒道:“涯儿,今日的任务可完成了?”

“啊,还没送出去呢。”折腾了这么一通,昌涯是真忘了,他心虚地把布袋抱了起来,主动认错道,“爷爷,涯儿马上就去送。”

昌甫敛在别的事上都可纵容昌涯,但唯独在功课和询灵相关事情上很是严格,他挥了挥手,说:“去吧,早去早回。”

昌涯立马跑了出去,到了院门口居然看见了谈神医家的小童的牛车正停在门外。

“你怎么在这?”他迎了上去。

小童搭了把手,把昌涯拉上了车,解释道:“今日有事耽搁了,去山里便晚了些,路过你家时,你爷爷喊我稍你去水镇,还特意嘱托我说怕天色将晚,等你回去时再让这牛车送你。”

牛车动了起来,听了小童说的话,昌涯回头望了眼家门方向,似乎还能透过窗棂看见爷爷的身影。

昌甫敛料的没错,等昌涯从水镇上回来时天色已擦黑了,他告别了车夫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少年所待的屋子,少年还没醒,身上脏污破烂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还是他的衣服,但这少年应该比他高点,袖口裤腿处都短了些,他之前背这少年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昌涯有点不服气,可能这少年比他要大几岁,所以长得才比他高些,等他醒来后一定得问问。

“涯儿,快些出来吃饭。”昌甫敛在外面喊了。

昌涯瞅着少年没有马上就要醒的迹象,便起身出去了。

吃完饭后,昌甫敛在他的屋子里整理诊疗过的询灵者的事宜,昌涯又跑去了少年的屋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等了多久,昌涯已经困得眼皮开始打架了,少年还没有醒过来,爷爷不是说他傍晚便能醒过来吗,这天都黑了。

在昌涯又打了个哈欠后,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先是眼睫颤了颤,昌涯立马清醒了,探身上前盯着床上的人。少年的眉微蹙了下,似是感知到了身体的疼痛,接着他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对上了昌涯带着好奇探究目光的大眼睛。

昌涯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眼底由迷离茫然再到瞳孔迅速聚焦化为戒备凌厉,在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脖子便被少年的手死死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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