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肖渌果然说话算数,昌涯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出了诊室。
“没曾想你还挺机灵的。”昌涯道。
岑肖渌:“也幸得你猜的出。”
昌涯笑了笑:“我感知可灵敏了。”他竟没有想到岑肖渌说的帮他是在他背后写字。
见岑肖渌径直出得庭院,昌涯在后方追问道:“你要去哪?”
“后山。”岑肖渌回头道,“拾些柴火。”
“哦,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昌涯问道。
“不用了。”岑肖渌果断拒绝,转身离去了。
“切!”昌涯朝他离开的方向扮了个鬼脸,“我还不稀罕去呢!”
岑肖渌走后,昌涯复又去了诊室,帮忙整理书册,撰写唤灵心得。申时,院外有人上门。
“唤灵医师可在家?”
昌涯听得声音,放好笔墨,出了诊室去到院门口。这一看,竟是上次送面诊信时见过一面的水府管家。
“郑管家,你怎么过来了?”昌涯把他请了进去。
“昌小公子,我是为着我们小姐来求见唤灵医师的。”郑管家面露焦色,还不忘礼貌拱手道。
“快请进。”昌涯领着他向内走,“爷爷已在诊室候着了。”
“唉,麻烦小哥了。”郑管家道谢道。
诊室内,昌甫敛请郑管家坐了下来,慢慢讲述。
郑管家婉拒了昌涯送过来的茶,讲述起了他的来由。
“昌医师,府上收到面诊信后我本不应该兀自唐突前来,只是我家小姐症状日益加重,实在是片刻也等不得了。老爷公务繁重,夫人贴身照顾小姐脱不开身,只能派我走这一趟,请唤灵医师出诊。”
昌甫敛低头沉思了会儿,开口问道:“府上小姐如此多久了?”
“已两月有余。”
“起因为何?”
“小姐有礼佛的习惯,两月前庙中回来后突发的症状。”
“昌医师,你看……”
昌甫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涯儿。”
“爷爷。”
“肖渌该回来了,你和他随这位管家一起去趟府上。”
“是,爷爷。”
“昌医师……”郑管家犹豫着,“昌小公子去便可以了吗?”
“听你所言,府上小姐如今症状所急,灵魄濒危,而症结尚不知明细,解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缓其症状,再揪其细理,涯儿精于此道,能保小姐命灵清明,不至溃堤。待事理明晰后,方可对症结之。”昌甫敛细细道来。
“依昌医师所言。”郑管家拱手抱拳。
待得岑肖渌后山归来,昌涯与他细说了一番此事,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些随身之物后告别了昌甫敛随郑管家坐马车一道出了钩月。
车内,昌涯与岑肖渌聊了起来。
昌涯:“你没事吧?此去水府怕是要待上一阵子,看你从后山回来后嘴唇便煞白得紧。”
“无碍。”岑肖渌背靠车壁,闭上眼忍下了心里的翻覆,“此趟多有不懂的地方还望多加提点。”
“放心。”昌涯看得出岑肖渌在强撑,只当他刚干完活累了,又坐马车胃里不甚舒坦,“你帮了我,我也定会帮你的。”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赶到了水府门前。
“昌小公子到了,你和岑小公子可以下来了。”郑管家跳下马车,帮他们掀开车帘。
昌涯和岑肖渌依次踩着车凳下了马车。
昌涯:“郑管家,你以后不用叫我昌小公子,叫我昌涯即可。”
“唉。”郑管家领着两人走进了水府,“我记着了。”
“叫我肖渌即可。”岑肖渌随之道。
水府内的光景与其外所见的高门大院出入很大,朱红色的正门上所嵌的是镶金的门环,上方黑底牌匾用金丝镶边,所书四个大字“姒民世家”,代表姒氏后人,门前两座威严的石狮子立于两侧,气派非凡。一踏入内院,所见皆呈萧条,树木萧索,潭水沉积淤泥,其上飘散着腐叶,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霉味……
“让两位见笑了,府上疏于打理。”郑管家开口。
“啊,无事。”昌涯摆了摆手,举袖遮掩住了因好奇耸了几下的鼻子,回头和岑肖渌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他和岑肖渌送面诊信的时候来过一次,府内干净整洁,不至于如此萧条,今日所见却是令他吃了一惊。
进得正厅,入目皆是暗沉,左右四壁挂满了黑布,阴森森的,桌椅也似许久没有用过,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郑管家再次开口解释:“这是夫人偏听了一个道士的妖言,黑布之下遮掩的尽是符咒,两位小心脚下。”
从正厅左侧偏门出去脚下需跨过一道门槛,进入一条通向后院的廊道。
郑管家带着两人通过廊道后又转了几个弯,终是到了小姐所在的院子。
“我就送二位到这里了,夫人在里面候着呢。”说完这句话后,郑管家便悄没声地退下了,留两人无措地立于门前。
昌涯望着黑洞洞的门内,吞咽了口口水,扯了扯岑肖渌的袖子,问道:“进去吗?”八壹中文網
岑肖渌:“进去吧。”
昌涯:“嗯。”脚下没挪动分毫。
“你怎么不走啊!”昌涯拽岑肖渌袖子的手收得越发地紧。
“你拉着我,我怎么走。”岑肖渌以眼神示意他的手。
“哦。”昌涯赶忙放开,没到半秒又拽上了,“我拉着你,你也能走啊!我扯的是你的袖子,又没抱住你的腿。”
岑肖渌语结,他竟挑不出一点错处。
两人在门口拌了几句嘴,最终岑肖渌拖着昌涯走进了漆黑如张开的野兽之口般,下一秒就要吞噬掉走进里面的人的门内。
“不是说夫人在……在里面等着……等着吗,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喊……”昌涯边说边抖,“喊她。”
“我在这呢。”突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昌涯耳边响起,还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脖子上。
“啊!”昌涯大喊着跳了起来,挂到了岑肖渌身上,整个人抖个不停,嘴里语无伦次,“谁……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是我。”窗帘拉开,煤油灯亮起,黑暗散去,一端着碗的妇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好意思,吓着两位小哥了。”妇人用未拿碗的右手理了下凌乱的发丝,抱歉道。
“可是水夫人?”岑肖渌一手把身上的昌涯扒拉了下来,恭敬问道。
“正是,小女见不得太亮,两位小哥见谅。刚刚手没拿稳,几滴药汁溅到了这位小哥身上,不好意思了。”水夫人歉意到。
昌涯这才敢慢慢拿开遮住眼睛的手,佯装镇定道:“没……没事。”
“那二位先进去吧,小女就在里面,她睡着了,你们注意些别吵醒她。”水夫人叮嘱道。
昌涯:“夫人,你不进去吗?”
水夫人举了举手里拿的碗:“我出去倒药。”说完,没做停留便出去了。
待水夫人出去后,昌涯才松了老大一口气,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这水夫人可真吓死我了。”
“快进去看看吧。”岑肖渌率先跨进了房内,“小姐还等着你呢,别耽误了。”
“知道了。”昌涯跟了进去。
房内幽暗,只一盏微弱的烛火跳动着,映亮了床帘前的一小方空地。昌涯放轻了脚步上前伸手准备掀开窗帘,手刚碰到纱帘就被岑肖渌握住了。
“怎么了?”昌涯不解地望着岑肖渌。
岑肖渌:“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小姐还未出阁,你怕是想今后娶了她。”
昌涯悻悻地缩回了手:“怎么可能?”
岑肖渌:“这个距离能感知到吗?”
昌涯静下心来,闭上眼,放开了自己的感知力,细细摸索着。他能感受到小姐的精神力,只不过无比地微弱,似有若无,好像一瞬便会消弭无踪,再也捕捉不到。昌涯尽可能地把网铺地更开,一点一点深入,循着一丝波动进入了小姐的灵海里,突然,铺天盖地的阴翳朝他压迫而来,试图把他阻隔在外。灵海越发震荡,私有倾覆之态,昌涯未免事态更加恶劣,仓促退了出来。
“你没事吧?”岑肖渌关切道,他见昌涯集中精力闭上双目后面露痛苦之色,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好奇怪。”昌涯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犹疑道,“可以说任何人在我面前都是裸露的。”
岑肖渌:“嗯?”
“唉!”昌涯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能体会到任何人的情绪波动,共情他们的情绪,只要我想,尤其以小姐这类人更甚,由于我的感知力过于敏锐,更加容易反之受到这类人的影响,可是,小姐真的好奇怪,按理说她灵魄濒危,应该极易窥其波动,但我来到这房内后在特意放开感知力前一丝情绪波动也体察不得,当我集中精力感受时,她的精神力极其薄弱,似有若无,并且在我深入其灵海时感受到了强有力的阻碍,内里精神震荡强烈,其间有一道隔阻挡着我们之间的联系。”
昌涯苦思无果:“不应该啊,寻常人断不会无端端出现‘隔’的。”
岑肖渌:“那现在可有法子缓解小姐的症状?”
昌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出缘由了,此法子不是很稳固。”
岑肖渌:“嗯,你开始吧。”
昌涯重新集中精力,再次深入,这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便来到了那道‘隔’前。昌涯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其前悄悄蕴集了一团自己的精神力推入了其中,释放完后,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守候了一会儿,观其变化,只见属于他的那团浅白色的精神力溶于灵海里的大片阴翳中,四散开来,悄无声息,黑色的阴翳并没有出现排斥反应,慢慢平复了震荡,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物质压住了。
昌涯松了口气,慢慢抽离了。
“如何?”岑肖渌见昌涯睁开了眼睛,问道。
昌涯朝他比了个搞定了的手势。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水夫人出现在门口。
“两位小哥可看好了?”
昌涯:“夫人,小姐暂时无恙。”
水夫人行了下礼:“多谢两位小哥。晚膳已准备妥当,我还要照顾小女,就不相送了,门外郑管家会领二位去用膳。”
两人离开了这间屋子,院子里郑管家堆着笑容正等着他们呢。
“我带二位先去用膳,再领着你们去客房。”
“有劳郑管家。”岑肖渌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