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两炷香的时间昌甫敛才从水小姐处出来。
“水小姐如何了?”昌涯迎了上去。
昌甫敛先对串莲吩咐:“水小姐很是疲累,这几日你们暂时在这住下吧,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谢昌医师。”串莲心下很是感激,要是让小姐再回水府的话,怕是心情会更加抑郁。
串莲回房后,昌涯复又问道:“爷爷,不送水小姐回府吗?”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水小姐。”
“谁啊?”
“惠尼大师。”昌甫敛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惠尼大师还在此处?”当日棠闭寺一别,昌涯想着大师早该足迹遍布他乡了。
“没有走远亦可归来,水小姐今后若能跟着惠尼大师也算了却了水夫人的遗愿了。”
“爷爷考虑的是。”比起满目疮痍尽是伤心事的水府,跟着惠尼大师云游四海确是个更好的归处。
到第五天时惠僧来了钩月,串莲自幼便在水府陪着水小姐长大,无处可去,水清淩便把她带在了身边。
临别前,水清淩向他们一一告别:“多谢昌医师和两位公子的照顾,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会相见,这份恩情清淩必不敢忘,愿诸位平安顺遂。”
“水小姐不必多谢,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之后是要往哪儿去?”昌涯问道。
“我打算先回趟水府处理些事情,之后去祭拜启峰,我爹和我娘,一切都了了后我便随着大师了。”说起这些锥心之语时水清淩的情绪已没有很大的波动了。
“那需要我们陪你去吗?”昌涯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水清淩婉拒了昌涯的好意,“有大师和串莲陪着我便可以了。”
惠尼大师怜爱地摸了下水清淩的头,看向昌涯:“小娃娃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大师……我,我不是娃娃了。”昌涯憋红了脸。
“哈哈哈!”惠尼大师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还是个没长成的娃娃啊!”
“大师!”昌涯要恼了。
“行了。”昌甫敛呵退了昌涯,转向惠尼大师抱拳,“别逗弄我这孙子了,水小姐就有劳惠僧了。”
惠尼大师大方地摆了摆手:“哪儿的话,我早就想收这女娃娃为徒了,原以为便这么错过了,还多谢昌医师有意促成呢。”
“命中有时总须有,这是惠僧和水小姐的缘分。”
“哈哈哈!”惠尼大师爽朗大笑,“此话不假,那命里无时也强求不来啊。”说罢,惠尼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岑肖渌。
“大师玩笑了。”岑肖渌坦然道。
昌涯听出了味儿,紧张地瞅着他这个师弟。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吧。”
留在这的马车本就是水府的,三人走时乘的便还是那辆马车。
送至门口,昌涯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了水小姐:“水小姐等等,你这之后还去棠闭寺吗?”
“怎么了?”水清淩扶着轿帘询问。
“棠闭寺的苗儿你可还记得?”
“记得。”
“你们,你们走时可以回棠闭寺看下苗儿吗?”昌涯不想失信于那小沙弥,不知道水小姐能否答应。
“当然可以。”水清淩答应得很爽快,“我也想最后再见见苗儿。”
了却心事后昌涯开心地笑了,挥手向他们告别:“惠尼大师,水小姐,串莲姐姐你们一路保重啊!”
……
因为这次唤灵特殊,昌甫敛没有书写议笺,是口头上与水小姐交谈的,但唤灵心得昌涯和岑肖渌是免不了的。
昌涯嘴里咬着毛笔头,正苦思冥想着,他偏头看岑肖渌下笔如飞,好奇道:“你有这么多心得?我怎么感觉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呢。”
岑肖渌没停笔,嘴上问道:“怎么写不出来?我看你那小本上记的可就够你写一页了。”
“你不懂。”昌涯依然咬着笔头纠结,“此前我们是给询灵者解决事由,可这次水小姐的结果一点儿也不圆满,虽然不知道爷爷跟水小姐说了些什么,但发生在水小姐身上的事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这便不算结了心结,还不知道未来水小姐又会如何。”昌涯惆怅极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不信任师父吗?”
“我当然相信爷爷。”
“不是所有事都能圆满的。”岑肖渌点了点昌涯还空白着的纸页,“快些写吧,别超了时间。”
昌涯急看了眼天色,挥退了脑中纷杂的思绪,赶紧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落了第一笔。
*
岑肖渌的伤需要每日去谈神医处换药,这日碰巧遇到了蔚童去山中采药便搭了顺风车,这可比脚程快多了。从谈氏医馆出来后,岑肖渌提议去趟水府。
到了水府,两人见到了许久未曾见的郑管家。郑管家看到他们很是高兴:“可把二位盼来了。这些时日我一直按水小姐的吩咐在处理水府内的事宜,便没得出时间去找你们,今日二位来的正好,夫人交代与我的我这便交给你们。”
经郑管家这么一说,岑肖渌才记起水夫人是交代过让他们去郑管家处取报酬。
“什么啊?”昌涯问道。
跟在郑管家身后进了水府看见了里面整个空荡荡的,已人去楼空了,昌涯心里顿感悲凉。
“小姐不在这里,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离家多年,也该回家了。”说着,郑管家拿出了一张地契出来,“这是这间宅院的地契,便交于你们了,当做对唤灵医师的答谢,你们可以搬来此处,在水镇上行事也方便些。”
昌涯吓得连连摆手,推拒道:“这我们怎么承受得起,我们家就三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宅院,再说我们在钩月住习惯了,也没想过搬去镇上,那儿清静,挺自在的。”
“这……你们不收,我如何与夫人交代。”郑管家面露难色,“也有负小姐之托啊。”
“这太厚重了,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爷爷也不会同意的。”昌涯无奈。
一直未言语的岑肖渌此时开了口:“郑管家,这地契我们是肯定不会收的,你卖掉也好,抵押掉也好,全凭你处置,报酬我们要得不多,如果府内有多余的马车的话给我们一辆即可了。”
“你们只要这个?”郑管家尚且犹疑不定。
“是是是,就这个。”昌涯瞥了眼岑肖渌,感叹于他的机灵,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既可以推了地契,又不至于让郑管家心里内疚,难办,还解了他们出行的燃眉之急。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太轻了。”郑管家极力想弥补,“要不你们再拿些银两。”
“不用了郑管家。”昌涯拉住了郑管家的手,“您能送我们辆马车我们已是感激不尽了,这正是我们当下所缺的。”
郑管家最终被他们说服,牵了辆马车给他们。
“两位小公子多保重,我明天也就要离开了,离家太久,孩子们都不知该长多大了。”
“郑管家你也要保重!”
*
和郑管家告别后两人架着马车离开了水府,天气日渐转凉,昌涯提议去趟布庄添置些冬衣。驱车驶往布庄的路上恰经过雀园春,遇到了个熟人,绿凝。
两人下了马车与绿凝打招呼。昌涯面对绿凝微有些不自在,直被那扑面而来的女子身上的香气熏得有些面热。
“你们的事情解决了?”绿凝询问。
“嗯。还要多谢绿凝姐姐与我们行的方便。”岑肖渌客气道。
“我也没做什么,举手之劳罢了。”绿凝朝内看了眼,“要不要进来坐坐?”
昌涯睁大了眼,脸瞬间红透了,他可不想再进去了,心内紧张着怕岑肖渌应下了。
“不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改日再来拜访绿凝姐姐。”
还好,还好,岑肖渌没答应,昌涯心内卸了口气。
绿凝掩帕笑了,瞧了眼昌涯,戏谑道:“小哥儿怕是等不及要走了。”
昌涯搭不了腔,脸更红了几分。这时里面有几个姑娘议论的“章公子”传入了外面几人的耳中。
“这章公子可好久没来过了。”
“你还不知道呢?人被关在家里呢,哪能出得来。”
“关在家里?让他改邪归正?他家不是不管他的吗?依他那个性子怕是关也关不住。”
“可不是让他什么改邪归正做什么正人君子,而是章家怕丢人。”
“怎么个丢人法?”
“章公子啊,听说他疯了。”
议论的声音渐渐远去,昌涯却听进了心里,章则疯了?难道是那次栖峰……
岑肖渌:“章则他?”
“是了。”绿凝点了下头,“听说疯了,也好,省得他尽来这祸害姑娘,不把人当人,老天开眼,恶有恶报。”
……
和绿凝告别后,昌涯心中因着听说了章则的情况有些不安。
“岑肖渌,你说章则疯了会不会是那晚的意外所致。”虽然他尽力挽救了,但难保万无一失。
“不会。”岑肖渌很肯定,“我把他丢到水府后他还是个人样。”
“那之后如何……”
“谁知道呢。报应吧,鹿启峰的死他也难辞其咎,心内有鬼惶恐不安致精神崩溃也有可能。”
“是了。”
到了布庄,里面掌柜的瞧见昌涯来了也没多热情了。
“挑衣服呢?”
“你们自己且看着吧。”掌柜的也不过来推荐了。
昌涯丝毫不介意,拉着岑肖渌去了新一批的布料前挑选:“你瞅瞅有哪些瞧得上的。”
“你要给我做衣服?”
“是啊,你哪有什么冬衣,今个刚好你在这让师傅给你量身定做两套,你挑个厚实保暖的。”
“你挑你的吧,我随意就行。”岑肖渌是真无所谓,他看昌涯兴致倒高。
“我不买了,去年的还有呢,你快些挑,我再去给爷爷选选。”说着昌涯便要去另一批布料去逛逛。
岑肖渌拉住了他:“给师父选吧,我不用了,你之前给买的衣裳够穿了。”
“那哪行。”昌涯当即反驳,“那些衣裳怎能御寒,你放心,家里给你卖身衣裳的钱还是有的,快些挑自己喜欢的,不许推脱,听到了没?”
昌涯小大人样教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