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伦依在一起的同窗是有那么些,这也比较久远了,他讲的那些名字我也记不清了,我回去帮你们一并问问才轼吧,他应记得。”
“那麻烦冯夫人了。”
苏盘钰摇头:“都是帮自家人,若伦依心事解了,肯回家看望父母兄长,与他们解释原由,矛盾说开了,还是一家人,也就圆满了。”
岑肖渌问道:“不知可否请冯夫人您夫君带句话,若可能的话,与他谈其弟之事最好。”
“我可以说声,但……”苏盘钰迟疑了,“我得先跟你们提个醒儿,才轼未必肯露面。”
“无妨,冯夫人帮我们带到话就好。”
“好的。”苏盘钰点点头,“我会劝劝才轼的。”
话到此,苏盘钰有离开的意向了:“二位可还有何事要了解?家中有小孩,我也不好离开太久。”
“还有一事。”昌涯道,“冯夫人你可知晓冯伦依非常畏水?尤其是河水。”
“畏水?”苏盘钰思考着,“没有啊,伦依何时怕起水来了,我是从来都不知道的。”
“是吗?或许冯夫人可听您夫君讲起过冯伦依小时有过被水呛着的经历?这是会造成他对水的畏惧的。”
苏盘钰摇头:“才轼不曾跟我提起过。他怎么会好端端畏起水来?”她自语着,“这件事我也会问过才轼的。”
岑肖渌道:“那便多加麻烦冯夫人了,我和昌涯等您的回音。”
“好。”苏盘钰站起身来同二人告别,“我就不久留了,明日我会差丫鬟给你们递信,才轼若同意与你们相见,便还约在这里。”
昌涯和岑肖渌也站起身来相送。
“多谢冯夫人!”
苏盘钰走前指了下桌上的珠钗:“这根珠钗我不好收,二位自留着吧。”
苏盘钰走后,雅间内两人又落座回去。昌涯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吃食有些可惜:“这些我们带回客栈吧,留着明儿早上垫巴肚子也好。”
“嗯。”
岑肖渌叫来小二把桌上的糕点尽数打包了。
昌涯收好龙纹玉坠,至于珠钗,冯夫人不收,他们留着也用不上,岑肖渌便顺手送了小二当个人情了。
回客栈的路上,昌涯消化着从苏盘钰这儿获取的信息。
“由冯夫人那儿得知冯伦依此前是个老实有上进心的学子,孝顺有加,同家人的关系也和睦,可他在考取功名后性情却发生了转变,与家人抗争,还有擅作主张改名,这之前发生的某件事必定对他的冲击力很大,冯伦依长年在外求学,那身边聚集的就是同门学子,他们知道冯伦依在外是如何的,也许他在外求学过程中几多艰辛,同家人只是报喜不报忧,终至忍受不了了……”
“我们还是要等冯夫人那边过问过她夫君后的消息,冯才轼和他弟弟走得是一样的路,会有共感。但改名这一点我属实觉得很奇怪,冯伦依不想走仕途这条道了,难道会做的如此决绝,要抛掉过去的一切身份,甚而与冯家断离?这也不似他的秉性能做出的事。”
岑肖渌接话:“也有可能他就想抛开过往的一切,人的秉性复杂,不是能轻易猜的透的,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是冯伦依在家里人眼中的表现,等更多了解到他在外如何再看吧。”
“也是。”昌涯摸了下嘴唇,看向了身边并排而行的岑肖渌,“其实我也看不透你。”
“我又如何能让你看透?”
岑肖渌偏头对他勾动了下嘴角,大步向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
昌涯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他对着岑肖渌的后背磨牙,早晚有一天把你扒光!
又过一夜,苏盘钰那儿传来了信儿,冯才轼并没有出现,来的还是冯夫人,约在同一间酒楼雅间相见。
双方再见,少了客套话,也就直奔主题了。
苏盘钰端正坐着,显得有些歉疚:“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夫君公务繁忙,无法出来与二位相见了。但该问的我也问过他了,才轼也托我给你们带些话。”
没能见到冯才轼,昌涯有些失望,公务繁忙看来只是借口罢了。但往好处想,冯才轼能在知晓他们来意后同意夫人再出来给他们带话想来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这个弟弟的。
昌涯客气着:“冯夫人莫这样说,冯大人公务繁忙无可避免,实为无奈,我和师弟都理解。不知冯大人那边知道的情况如何?”
苏盘钰转述道:“夫君说他这个弟弟自小念书以来一直很勤奋,因为乖巧懂事也很受先生赏识,大了出去求学后见识得多了,眼界也开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伦依没有自视甚高,一直是虚心以教,学习别人的长处,更加地充实自己,志趣相投之人很容易凑在一起形成个小圈子,才轼也是一样,他说他当时身边也有三五吟诗作对的好友。”
“才轼说伦依就是个勤奋,歇不下来的性子,身边的人优秀,他自然要更努力,也有那么种较劲的意思。伦依拼起来是不分昼夜的,才轼看他弟常眼下乌青自是心疼,也会开解他几句。伦依也没跟他大哥倒过苦水,才轼有时候会感觉伦依太闷着了,憋着那么股劲儿,但这股劲儿毕竟是向前的,所以做大哥的也是鼓励居多。”
苏盘钰分析着:“伦依在外求学时压力肯定是有的,才轼同他弟的感受一样,但才轼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最多能到哪儿,所以也很是看得开,尽自己所能就好,也不过多强求,总之家里的日子还是能过好。但伦依这孩子韧性强,我想他也不是会被一点点压力就打垮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坚持这么久了,才轼说了,他弟心中是有大抱负的。”
昌涯认真听着苏盘钰讲述,时而点点头表示认同。
“冯伦依有毅力面对求学的艰辛,并且心中有壮志,确实不会轻易就退缩,退缩不仅是自己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还有面对家人的失望。”
“是啊,他爹娘和大哥都不知多么惋惜。”
“那冯大人可知道冯伦依要好的同门有哪些?”昌涯继而问道。
苏盘钰摇摇头:“才轼也没听伦依说过具体的姓名,只知道常在一起的有那么两个人,不过才轼说到了一个人——韦曹,他也是伦依的同门,他大哥和才轼认识,才轼才记住了这个人,他如今也有官职在身了,韦曹虽之前不跟伦依一个圈子,但同门这个身份就能知道与伦依交往比较密切的一些人了。才轼帮忙问了下韦曹现在任职处,你们可以去找他打听打听。”
说着,苏盘钰拿出封冯才轼亲笔写好的引荐信递给了昌涯。
昌涯接过:“有劳冯大人了。”
“昌公子也是为伦依奔波,不用客气,本也合该我们感谢你们的。对了,还有你昨天提到的伦依畏水一事,我也问过才轼。”
“冯大人怎么说?”
“才轼说伦依小时候也没有呛过水的经历,对我提到他畏水一事表现得也颇为惊讶,伦依在家时一直很正常,是不是之后去了他处有过什么事才导致的?”
“这倒没有,柳飞鸢一直和冯伦依在一处,若有何情况她不会不知道的。况且据她所言她和冯伦依刚在一起时便发现他有这样的症状了。”
苏盘钰微蹙眉:“那就奇怪了。”
昌涯琢磨着这畏水若由来已久,冯家人不会一点也没察觉的,那就只能是在冯伦依出走冯家那个时间点才有的症状了,这个敏感的时间与他放弃科举会有关系吗?
岑肖渌道:“冯夫人,此事我们会再行探究,您和冯大人给我们提供的信息——韦曹起到很大的作用,接下来我们会去找他了解情况的。”
“哎,好。”苏盘钰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打算何时启程?”
“越早越好。”岑肖渌道,“应是今天下午便出发。”
“不知可否麻烦二位公子捎带上一些东西给伦依夫妻两,伦依的情况我也没敢贸然通知二老,只跟才轼一起准备了些物品,都是他们用得上的,也代表二老对老二一家的心意了。”
“可以,我们到时会路过冯府后门处,冯夫人只管差下人把东西拿出来就行。”
“麻烦你们了。”
*
与苏盘钰告别后,昌涯和岑肖渌回客栈稍加整顿了一下,收拾好了包袱后就离开了。
苏盘钰给弟弟和弟妹准备的物品都打包好了,岑肖渌架着马车到了冯府后门处,下人帮忙把包裹放上了马车。
离开垒县,他们要去见韦曹,日夜兼程下抵达了地方,一路都挺顺当的,就有一夜在外露宿碰到个野猪,岑肖渌带昌涯躲了去,放这畜生跑了。
因为有冯才轼的引荐信,所以他们很顺利见到了韦曹。韦曹时任地方小官,有些派头,听到是冯大人引荐的,对待他们是客客气气的,又听他们为了解冯伦依而来,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酸意,眼神中也带有轻蔑了,如今冯伦依的“落魄”韦曹自是瞧不上的,却也带有沾沾自喜。
“你们喝茶。”韦曹指指两人手边茶盏,“当初我与才珩在一个先生手底下时也交好,你们也知道,以诗会友,志趣相投嘛。才珩这个人有那么一股子傲气,还是可惜了,有傲气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走不长远,我以前本事没他大,但今非昔比啊!”
昌涯看透了,这韦曹是个惯会说反话的,估计以前被压得很,现下两相对比双方境况便觉自己扬眉吐气,怎么也要显一显。
他们与韦曹说的也是冯才珩这个名字,伦依是后来他自改的,才珩才是这些昔日同门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