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宗主，我是为了圣上，为了天下百姓，蔺平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贱子何以堪当大用。”谢绅蕴轻飘飘拂过仇末鹘的肩，于他耳旁道，“有我亲言，圣上很看好破灵会，假以时日仇宗主未必不能堪当大用，谢某以为这也是令尊的夙愿。现下不是你我内争的时候，蔺氏一方才是我们要共同面对的对手，仇宗主，谢某也与你明言，我不便出面，但我能帮你稳住圣上之心，谢某信任仇宗主的能力，在下便静候佳音了！”
语毕，谢绅蕴后退一步拱手微倾身，给足了仇末鹘面子。
由下人引领送仇末鹘出了谢府。
谢夫人过来为夫君披上外袍。
“破灵会没落如此，先宗主被人戕害，如今全赖老爷才得以喘息，那小孩也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肆意妄为了。”谢夫人看不惯仇末鹘的做派，颇有些愤愤不平。
谢绅蕴揽过夫人的肩带着回房，轻挑起一边嘴角。
破灵会可收为他用，至于宗主嘛……
*
千年成精的老狐狸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仇末鹘隐没于夜色中回去客栈。
……
“少主。”
弓冥对推门进来的仇末鹘躬身。
仇末鹘摆手。
缩在角落里的昌涯扶着胳膊起身将目光投向周身披着寒露的少年。
仇末鹘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面向弓冥。
“没事了，你先过去吧。”
仇末鹘虽是弓冥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破灵会新宗主，弓冥很知分寸，只叮嘱道:“少主，你先好生休息，有事就唤我。”
仇末鹘对他颔首。
弓冥出了房间后，仇末鹘这才把目光投向昌涯。
“进来。”
来到内室，仇末鹘在床上坐定面向昌涯。昌涯脸颊上仍能感到火辣辣的刺痛感，煎熬等待着对面人的发落。
没曾想仇末鹘却拍了拍身边的床位:“过来坐。”
昌涯不知对面少年突然的变脸葫芦里是卖的哪门子的药，却迫于他的盯视还是慢慢移了过去。
仇末鹘拿手贴上昌涯红肿的面颊。
“我下手重了。”
面对仇末鹘关切的话语，昌涯只感觉阵阵鸡皮疙瘩起，他不自在地偏开头。
仇末鹘也并未如何，就此罢手。
“你好好养伤。”他话锋一转，“你知道我刚刚去见谁了吗？”
昌涯摇头，心内纳罕仇末鹘前后态度的转变，但也只能随机应变。
“我去了谢府……”仇末鹘停顿了一下，“见了当朝丞相谢家谢绅蕴。”
“为何要去谢府？”昌涯试探道。
“去找谢丞相讨要个说法。”
昌涯听他说下去。
“今夜全系我上了那个老家伙的当！”仇末鹘看向昌涯，“你若知道谢绅蕴打的什么算盘就知晓我今夜为何会带你去突袭晏王了。”
昌涯等着他说下去。
“如今朝中势力分成了两派，为谢氏一派与蔺氏一派，谢绅蕴为丞相，与廉承帝关系近，在朝中威望很足，收拢人心自有一手。此前我也与你说过，皇上无所出，谢氏权势见大，把持朝野，意欲择家族之慧子改名换姓入主东宫，而蔺氏现如今却是宣称接回了真正的皇家子，你说谢氏还能坐得住吗？”仇末鹘抬眸。
昌涯听懂了:“所以你是为谢氏办事？”
“是谢绅蕴遣我去夜袭晏王的，世人如何能服一个痴傻皇上，这便是谢绅蕴阴险的心思。涯哥……”仇末鹘突然换回陈世容的称呼，“我为谢绅蕴办事不为钱财，不计朝中纷争，只为谢绅蕴给我的允诺。他允诺我会给破灵会庇护，我需要的只是这个。但谢绅蕴他留了一手，今夜突袭西苑别馆我们损失很大，这也让我看清了谢氏的别有用心，无非是想利用我罢了。谢氏倚仗不得，朝中蔺氏亦可为我助益。你既熟识晏王，不如与我约见晏王一叙，过往之事也就既往不咎了。”
最后这句威胁恢复了仇末鹘的本色。
昌涯小心应付着有多张面孔的仇末鹘:“你想……投诚晏王？”
“有何不可？晏王背后是蔺氏一派，只要于我破灵会有助既成。”
昌涯心中暗道，这仇末鹘之前还与他说乐琅什体弱多病，胸无大志，出身有待商榷，恐难当大任呢，这说转态就转态了，他这些话里又有几分可信？
“我也可以站在你们一边。”
昌涯瞪大了眼睛。
站在他们一边是决计不可能的，他知道破灵会为何存在，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它，又怎会与之为伍。
仇末鹘靠近昌涯的脸，缓缓道:“你不想再见到岑肖渌吗？”
昌涯起伏的情绪已经给了仇末鹘答案。
……
*
正如乐琅什所料，仇末鹘一方很快就有了动静。这份动静由来于昌涯的亲笔字条，由一个孩童送上了门。
岑肖渌也在，他肯定道:“是昌涯亲自写的。”
昌涯所留字条是要约乐琅什私见，只让他于后天戌时三刻来阳胜门处见面，并且强调了只得他一人前来。
壶野第一个不同意:“这字条是昌涯写的没错，但他必是被仇末鹘挟持着写下的，这是仇末鹘的计谋，什儿，你不能去。”
岑肖渌放下字条，抬眸看向乐琅什和壶野。
“你们都不用过去，我去。”
乐琅什抬手制止:“你们先听我说，昌涯是一定要救回来的，破灵会要除，那仇末鹘就不能放过，我们为的就是找他，不管此人作何打算，此行必须要去会上一会，而且也只得我过去。”
看见壶野皱起眉头，有要说话的趋势，乐琅什以眼神制止了。
“如果不是我一人过去的话你们觉得仇末鹘会露面吗？”
不会，甚而会因为没造他说的话去做而对昌涯不利。
“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壶野这气十分都是生自己的，不久前什儿被仇末鹘所伤，他仍心有余悸，“你一定要去的话，那我也一起。”
知道乐琅什不赞同，壶野强调道:“我会小心不让他们发现的。”
乐琅什依然摇头，他知道壶野的性子，面对他的事总是会过于冲动，他转向岑肖渌:“我也不是全无打算，我思索过了，仇末鹘上次折损严重，这次必然会十分戒备，所以为保不出差错，你们在亥时前都不要出现，届时我会留下痕迹，你们之后寻着痕迹找过来就行。”
那就是还要放什儿先独自面对仇末鹘，什儿不在他眼皮底下看着，叫壶野如何放得下心。
“这些天我也从惠尼大师处听说了一些破灵会的往事，仇末鹘这个人性子阴晴不定，却是最为敬重他的父亲……”
这一次能救回昌涯的机会岑肖渌不想再错失，他遂同意了乐琅什的安排，和壶野一起先于后方待命。
*
约定之日很快便来到，乐琅什于约定时间早一刻便等在了阳胜门外。
这个点四周黑黝黝的，唯有乐琅什手上提的灯笼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夜风穿林而过，不时发出“呼啸”的啸声。
已到约定之时，四周除了偶尔的鸮叫，没有一丝人迹。乐琅什沉住气，耐心地等着……
站的久了于乐琅什的身体而言会格外的疲累，就在乐琅什手上的灯笼往下一沉时，他的肩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只手。
来人用黑布遮住他的眼睛，随之低沉的声音响起:“晏王，跟我走一趟吧。”
乐琅什感到手上提的灯笼被拿开，自己被推着坐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穿梭于密林中，即使有心去记，也很快就令人迷失方向。
乐琅什感到眼皮渐沉，没多久就失去意识了。
……
壶野在乐琅什出发时就没坐下来过，刚到亥时他就拉住了岑肖渌:“可以过去了。”
虽然他想什么也不顾硬跟过去，却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愿坏了什儿的事。
岑肖渌表面上沉得住气，内心里的焦灼也不比壶野好多少，他起身喊来侍卫:“我们出发！”
侍卫牵来了一条狗，这条黑犬名唤年余，是只“孔武有力”的温驯妹妹，是乐琅什离开戈青里后就私养下的。
年余受乐琅什教养，很通人性，正是他们寻到乐琅什去处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