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宗主之位是仇末鹘一直以来所努力的目标,如今他得到了这个位置,却当的并不很能服众,不名正言顺,也非他所愿。他设想的未来是父亲对他的肯定,亲自将破灵会宗主之位传承给他。
所以,岑肖渌于他不仅有杀父之仇,还间接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的努力,让他失去了得到认可的机会,这是不可原谅的……
乐琅什所言的一切打碎了那个不苟言笑,高大强悍的男人在仇末鹘心中的形象,过往不被察觉的种种痕迹都有了可循的依据……
为什么父亲不亲自教导他,只是把他丢给弓冥和别的下属,为什么父亲从未曾亲昵地以小名称呼他,更何谈陪伴和笑颜了。
仇末鹘仍记得一次他偷偷跑出去玩,看见别的小孩缠着娘亲买糖葫芦吃,他鬼迷心窍地抢了小孩的糖葫芦跑了。有人将事情禀告给仇束天知晓,仇末鹘战战兢兢着等着挨父亲的训,因为他做错了事,抢了别人的东西,表现差劲。不出他所想,父亲对他没有好脸色,但也没有口头上教训他,只是那个眼神仇末鹘一直忘不掉,嫌弃,扶不起的阿斗,那比骂他打他更为难受。
仇末鹘渐渐收敛起自己,压抑自己的天性,学父亲的行事风格,说话方式,身边渐渐有声音谈论说少主与宗主越发的像了。
仇末鹘很开心,但父亲没有任何的表示,反而同他越加疏离,那些说他与父亲相像的声音骤然间都消失了。
仇末鹘自认是自己还不能令父亲满意,仍与父亲的要求相差甚远。他的身体纤瘦,不够强壮,他的性子摇摆不定,不够果断,他的武功欠缺,上不了台面……
不行就夜以继日地练,仇末鹘一直以来都攒着一股劲。
现在想来不免讽刺至极,不论他蜕变成何种样子都变不成仇束天喜欢,满意的样子,因为他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母是仇束天弃如敝履的下等侍女,他的血液中永远流淌着仇束天嫌恶的部分。
这也让他释怀了一件事,他精于易容之术,擅长扮相,他初钻研此道时便选择了贴合他骨相和身形的女子身份转换了,可这在仇束天看来却是顶顶无可理喻的,父亲第一次对他说了一个词:窝囊!
如今想来的可笑至极在那时自己的心中却是晴天霹雳。
这件事或许就是那个因子,根深蒂固地种在了仇束天心中,当仇末鹘坦言对女子没有兴趣时,就是万恶不赦的大逆不道了。
仇末鹘握着金锁笑了,从他被带离娘亲身边后便自此走上了一条偏离的道路。
乐琅什直言不讳:“你父亲成立破灵会后所为何事你不是不清楚,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有能者更因慎用并善用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拿其来改变他人的命运。你的母亲受到的伤害正如破灵会,如仇束天向其他无辜之人施为的一样,这样的破灵会你还要维护吗?”
乐琅什的话犹如一把刀子割着仇末鹘的心,他娘亲亦是破灵会的受害者,是他的父亲亲手了解了他娘亲的生存希望,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又算什么?
重振破灵会?为父报仇?
可笑至极!
乐琅什能感受到仇末鹘的动摇,昌涯则能更明显地感受到仇末鹘内心的割裂纠结,他的情绪起伏很大,灵海也颇为动荡不安。
仇末鹘拿剑抵着昌涯脖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双目赤红,低吼着:“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凌驾于人上又怎能被当成正常人看?”
“不。”昌涯突然出声,“不是这样的,害怕的情绪并不能让人们尊重我们。仇末鹘,我从小受的另类的眼光不在少数,更甚至于别的孩子的欺负,但我从没有想过用自己的能力去反击,去加害于他们报复回来。他人对于我们这类人的不理解是在于对我们能力的不清晰和担心心理,隔阂需要消弭而不是加深,爷爷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这也是他教会我的,所以我才会立志于做好一名唤灵医师,我为别人唤灵解忧,别人认可信任于我,如此才能真正赢得尊重,真正地和平相处。所以,仇末鹘,放弃破灵会吧,不要再让他禁锢住你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娘亲。”
仇末鹘看穿进昌涯眼底,蜷缩起自己带刺的身躯,做最后的挣扎。
“你又知道我什么?”
乐琅什:“破灵会便不该存在,水清淩是受害者,你一直追寻的杀父仇人岑肖渌亦是受害者,你可知岑肖渌的家就是被破灵会一把火烧了的,他的爹娘就是因仇束天而亡,若不是得贵人相助,他和弟弟也难以保得一命,还有我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仇末鹘,你娘为你寻觅金锁是为了给他的孩子辟邪保平安之用,为了让你康健成长,决计不会希望你变成仇束天那样,在一条歪道上越走越远,在迷失自己的途中越陷越深。你此前说想与我联手怕是已经看透了谢氏的别有用心,他并不是真正想帮你,只是想先借你之手除掉我再拿掉你罢了,皇上都要被他操控于手中,他又怎么能容忍你一个心思多变的破灵会宗主呢?他所要的不过是破灵会这个能为他所用,只有力量没有思想的称手兵器罢了!”
乐琅什在同仇末鹘的对峙中内耗很大,但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了:“仇末鹘,你好好考虑,切勿做谢氏的牵线傀儡。”
乐琅什的话刚落,仇末鹘突然眼神一边,他重新拿起剑架上昌涯的脖子,钳着他站了起来往后退。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