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当沈逸回到宿舍大楼楼下时,他都会下意识的抬头往三楼看两眼,想看看会不会有秦宣的身影,哪怕是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但或许是因为警惕……哦不,是紧张,是害怕,他害怕秦宣在看到他后会再次把他当作空气一样走开,害怕他们会再次成为陌生人,害怕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沈逸从来没有上过三楼,只是在楼下眼睁睁的看着,盼望着他的影子。
那天傍晚,沈逸异常的带着一束花回宿舍了,207宿舍全员一脸惊讶以及不可思议,接二连三的上前询问沈逸是不是有对象了:“天呐!逸哥,可以啊!有对象了已经,居然还不告诉咱们。”
“对啊对啊,”另一名成员应声附和道,“逸哥说说呗?长得好看不?身材辣吗?是不是胸大腰细腿长皮肤白?”
沈逸没搭理他们,只是默默的把东西放下,脱下外套,一手抓起一旁的衣服就进浴室冲澡了。两名成员见沈逸这种反应,却越想越起劲儿,“哎哟,难得见逸哥害羞啊,那肯定是个辣妹儿了。”
“那可不嘛,以前逸哥不就和咱们说他找对象肯定要找个腿长腰细皮肤白,而且还要会洗衣做饭照顾人嘛,居然还真被他给找着了——哎……羡慕啊。”
片刻,躺在床上刷抖音的柳深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打断了两名成员的幻想:“你们就没想过,他带花回来可能只是送给他妈妈或者亲戚?”他说,“别别人带某些东西回来就随便胡思乱想,不会尊重?有点教养。”
两名被受“骂”的成员顿时闭了嘴,回去座位上各做各的。
浴室里水声阵阵,水蒸气弥漫在整个浴室,甚至还混杂着一些沐浴露的香味;温水撒在沈逸身上冲洗着,沐浴露的泡泡顺着水流而下,然后流到排水口中流走不见。他仰起头,半垂着眼眸望着天花板发愣,眼底的湿气忽然让他感到一阵茫然,眼前的天花板似乎渐渐模糊了起来……
天旋地转,最后还是一阵凉水让他清醒了过来。现在天气凉,冷水一撒过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沈逸猛地蹦了起来,向后趔趄了几步,差点摔了个跟头。
他朝门外吼道:“是谁把热水炉关了!?”可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他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对劲,抓过浴巾草草的围在跨上,裸着膀子就拉开门把往外看去。
只见门外的三个人正兴致勃勃地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疑惑了一阵迈过去往里一看,才发现柳深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纸条和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
“什么东西?”他看着那张纸条没有抬眼,冷淡道。
突然有个光着上身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说话,潘昃胜不禁耸了耸肩:“刚才我听见有人敲门,就过去看了,结果在门上发现了这个。”他朝那几张纸努了努下巴。
柳深接上潘昃胜的话:“这几张a4纸上面写的全是数学题的一些解法和英语物理什么的,纸条上也没有留名和说是给谁的,但我看这字迹有点眼熟……看来是给你的。”他把纸条递给沈逸。
“你先放在我桌上,我一会儿再看看。”说罢,他回去浴室穿上了衣服。
几张a4纸都是白纸,很随便,却又简洁,上面所有的解法、公式、语法都排列得井井有序,留白的地方又恰当好处,使人一看下去不会觉得憋屈、烦躁。
沈逸大略过目一遍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张小纸条上。说真的,与其说这是张纸条,还不如说这是一张便利贴,还是那种小孩子喜欢的小熊和花朵搭配的方形便利贴。便利贴上没有留名,也没有收件人,只是写了三个字:好好考。
好好考?考试吗?
沈逸忽然灵光一闪,又把白纸认真地过目了一遍,才发现白纸上写的全是他不拿手的科目,可是题目却是高三的知识。沈逸心中一沉,盯着其中一条英语题目怔住了——这是秦宣手笔的习惯!
其实沈逸以前就注意到了,秦宣平时做选择题或者排列题的时候总习惯性的把确定不需要的答案前的代表符号删掉,以免检查或者验算的时候还要花时间考虑错误的答案——这是个技巧。秦宣也专门和沈逸讲过。
沈逸捏着几张白纸越来越紧,所有的委屈宛如都聚集在手掌,从力量中释放;变幻莫测的心情从委屈变成愤怒,愤怒变成疑惑,而疑惑又变成迷茫。他的胸腔错乱无序地上下起伏,瞳孔空洞得令人不敢与他对视。
他为什么早上的时候把我当陌生人,晚上的时候又来送我这个?为什么不敲门?他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沈逸硬生生地把纸捏成了韭菜,皱得连字迹都糊掉了。
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整个闷气的房间顿时变得清爽;它滑拂过沈逸的颈脖,似乎也安抚了他的情绪。
半响后,沈逸深呼吸平复情绪,他再次打开那张皱巴巴的纸,全神贯注,一题一题慢慢地开始解了起来。但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尽管有些题已经解了出来,沈逸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朝宿舍里的人瞅了几眼,眼见无望,只能寻求百度的帮助。
没过多久,他在百度上提出的问题,居然真的有人回答了他。
可沈逸看下去的第一眼竟不是那人回答的答案本身,而是他的名字——回答他的人的id名叫“。”。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句号。
这人是有多不想取名字啊……沈逸不禁想道。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看解释看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一考完试,沈逸就窝在宿舍里埋头苦练地复习,背段子,刷题,矫正自己的字迹等等,每天晚上都复习到十二点多才睡。可他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有成就感,那种自己付出了以后一身轻松的成就感,真的很爽。
考试最后一天前夕,秦宣宿舍里。
“你好点没?我见你这气色好像还是有点差啊。”严锦华说。
“好很多了,我每天不都这样吗?”秦宣瞥了严锦华一眼,又翻了一页书。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严锦华从鼻腔里呼出气,努了努嘴,“所以你后天能回来对不对?”
“嗯,你明天顺便帮我把试卷给关主任。”
严锦华:“why?”
秦宣反驳:“nowhy。”
严锦华撇嘴切了一声。
翌日下午,因为终于结束为期五天的考试,高中比以往更加吵闹了,差不多全是嚷嚷着要回家睡觉,打游戏什么的放松放松;有的还约了朋友去网吧开黑。监考老师一说可以走人,所有同学就像涌水一般一个两个的争着要走,当时的门口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水泄不通——人挤人,踩脚的用力踩,推人推得毫不留情,就像饿鬼见着有饭吃一样群涌而上,简直让人看了都心寒。
沈逸不由得啧了一声,挪过眼无视那激烈的“战争”。
或许是因为昨晚刚下过一场小雨,窗外蝉鸣若隐若现,一丝微风吹来,空气里都弥漫着雨后的腥味。
片刻见大门终于通水了,沈逸才慢慢站起身子踏出教室门口。踏出门的刹那间,沈逸仿佛重获新生,肩上那沉重的书本以及扣住他颈喉的那条枷锁仿如都被撤走了,他终于能重新呼吸,站直身子,挺起胸膛,回到当初的样子了。
他勾了勾嘴角,眼眸里瞬间有了光,本无情的面容顿时被抹上了一丝开心与喜悦,也多了一抹生气。
当他经过必经的教师室时,却无意间听到了令他心口一颤的名字——秦宣。
秦……宣?!
他的身体顿时一僵,瞪大了眼睛,他激动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看,本激动无比的心情却落了场空。
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不是秦宣……
他垂下眼眸,露出失望的表情。
站在教师室里头的是严锦华,他在和关旭讲话。沈逸站得比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些许模糊的字眼。
关旭:“秦宣好点了没?”
严锦华:“好很多了,他说他明天就能回来上课。”
关旭叹了口气:“秦宣这孩子这次可真病的不是时候,偏偏就在模拟考的时候病。”他扶了扶额,“不过模拟考还好,还有两次,要是在高考……”
生病?!秦宣他生病了?!
沈逸顿时慌了,拔腿就朝宿舍的方向跑。
秦宣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这是他整个月里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那一刻,他脑子里所有的知识点仿佛都在那一刹那全部消失殆尽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不但是他的心头肉,更是他的支撑点,还充斥在他的脑子里,掌控着他整个人。
他惊慌的往三楼宿舍急匆匆地望了一眼,随即一咬牙,一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来到327宿舍门前,气喘吁吁。
明明可以拍门叫秦宣开门,可沈逸不敢,他不知道一会儿见到秦宣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你生病了?你没考试?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行……都不行……太逊了……
正当他烦躁之时,忽然“咔嚓”一声,门开了,俊美又带有一抹憔悴的脸庞引入眼帘。
沈逸愣住了,瞳孔微微震动:“你……”
秦宣抬眼瞅了他一眼:“进来吗?”
听秦宣语气冷淡,沈逸的心又凉了几分:“进。”
秦宣刚转身,就感觉背后一片温热,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接着耳边响起沈逸的声音:“别动,让我抱会儿。”
“你……”
“别说话。”
“……”
秦宣就这么让沈逸抱了好几分钟。
少顷,沈逸松开手,自作主张地坐到床上。秦宣见状,也不生气,本想坐椅子上和沈逸聊聊,可见沈逸对他招了招手,他问:“怎么?”
“过来。”
秦宣黯然无神的盯着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但刚走到他面前没多远,随即就被沈逸抓住他的手,往他的方向一拉!一个转身,秦宣坐在了他中间,“你……”
沈逸两手环在秦宣的腰间,四处游荡,还时不时轻轻捏了几把;他蹭蹭他的颈窝,细闻着让他回味无穷的味道:“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本来想问你,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沈逸没应声,只是抱着他。
好香……
沈逸眼底浮起一阵朦胧,看着秦宣粉嫩的后颈,亲了亲。
秦宣一激灵:“别舔……”
沈逸:“不行,太香了……”
“……”
沈逸:“我好想你……”
秦宣垂下眼眸:“嗯。”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