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终于明白上古先民的历史为什么那么多疑点和漏洞。
盘古开天辟地，到人族之间这漫长的岁月，几乎是一片空白。
人们说不清究竟有多少年。
而且这个期间人族并未诞生，是谁观察和记录这段时期的呢？
伏羲、女娲的来历不清不楚，各种语焉不详。
女娲抟土造人，也有点匪夷所思。
还有就是女娲对人族的态度——她创造了人，却又对人族的死活不管不顾，很是冷淡。
人族孱弱，是怎么在巨兽遍地、妖魔丛生的巨兽时代脱颖而出，成为天地主角的？
人族的祖先能力压万物众生，却为何一代不如一代，还将继续自我阉割？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因为伏羲、女娲是巫，而非人。
人来自巫，却失去了巫的精神。
巫来源于天地初开，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摧残、磨砺，才一步步衍化成现在的模样。
人族之间的改朝换代，确实血腥、残酷。
但是在物种之间的淘汰竞争面前，什么都不是。
失败的种族将会被彻底杀死，从血肉之躯到精神烙印，他们在世间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去。
即便活着，也是像家禽、家畜一样。
巫大抵是彻底消失了。
楚国南方那些以“九黎后裔”自称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巫的后裔。
他们只是给自己找一个高大上的祖宗，抬高自己的身份罢了。
就像西方世界，罗马帝国彻底灭亡后，几乎所有国家都说自己是罗马后裔，继承了罗马的文明。
岳川问道：“之后呢？巫族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蚩尤回答道：“没了巫王，我们的蛊也都急速退化、死亡，我们的巫药、蛊食也都一天不如一天，我们的身体也在快速崩溃、腐朽，不死的战士也遭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们可以轻易杀死炎黄部落，以及其他部落的私生子，但我们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私生子可以不断繁衍，而我们死一个少一个；私生子的力量会随着时间不断壮大，而我们恰恰相反。”
“我们赢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炎黄部落以及其他所有私生子面对我们，都只有逃跑的份，哪怕他们拉来了龙族、麒麟、凤凰等万物众生助阵，依旧是死路一条。”
“可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哪怕我们只失败了一场！”
岳川心中感慨，蚩尤跟项羽何其相似。
打了一辈子胜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不对，搞错了。
打了一辈子胜仗，就输了一场，而正是这一场，让他失去了所有。
这就是霸主的宿命。
必须胜利，而且一场接一场，不断地胜利。
面对无穷无尽的挑战者，保持永远的胜利。
岳川问道：“九天玄女呢？还有那些天外之敌，他们参战了吗？”
“算是间接参战吧，毕竟没有他们帮助，炎黄部落那些私生子根本伤害不到我们。”
说到这，蚩尤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东皇太一，无论你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历！是九黎后裔也好，炎黄子孙也罢，我都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巫族、人族，本是一体。”
“无论公生子、还是私生子，我们身上都流淌着相同的血脉，我们是女娲用身体保护了亿万年的生灵。”
“亿万年来，我们巫族的祖先藏在山洞里、地穴中，女娲更是在地下藏匿无尽岁月，最终重回地面。”
“私生子说女娲抟土造人，也不算错！因为我们的生命都是大地给的，没有大地的庇护，我们早就被巨虫、巨兽和其他敌人撕碎了。”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改变阵营，转换思维，而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生命来自脚下的大地，而不是天空，我们是土生土长的生灵，而不是天生地养。”
“你可以信仰大地、信仰大山，但是永远不要去信仰天空！天空不是我们的未来，相反，它是我们的宿敌！”
“私生子残害巫王，我虽然愤怒、仇恨，却不会说什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们背弃了大地，转而跪拜天空，我除了愤怒和仇恨，还有无尽的绝望。”
“从巫到人，从人皇到天子，后裔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用礼法筛选、阉割你们，在你们的认知中层层设限，弱化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心灵。”
“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斩断你们修行的道路，斩断你们种族的未来，将你们永远困在这片天地。”
岳川想了很久，“前辈，他们如果有什么坏心的话，直接出手不就行了？以人族当下的实力，根本对抗不了他们吧？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反而帮人族建立文明，制订礼法，甚至帮人族走上迥异于巫族的修行道路？”
蚩尤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还怪好呢？”
岳川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些天外之敌图什么。
“火种！”蚩尤说道：“如果真有什么是他们不远万里过来谋夺的，那只能是火种了。他们没有杀你们，只能是因为在寻找火种，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当他们明白火种在你们体内，早已和你们融为一体……”
岳川顿时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那样，人族的灭顶之灾就到了。
“当然，你们暂时不用担心。祖巫历经无尽岁月，才将火种融入我们血脉，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将火种剥离的方式。你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东皇太一，你可以选择反抗，也可以选择顺服。到那时，他们应该会册封你一个‘天子’头衔，让你继续管理这方天地。”
岳川摇头说道：“前辈，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我只是一缕残魂，很快就会消失了。如果不是这股特殊的力量，我连与你对话的能力都没有，我帮不到你什么。”
“那么，前辈能否给我一些指点呢？”
蚩尤想了想，“你见过山吗？”
“见过！”
“山，就是地之佼者，就像蛊道的修行，高度越高、提升也就越困难。如果抛弃大地的支撑，抛弃根基，盲目追求空中楼阁，飞得越高跌得也越惨。”
岳川点了点头，“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
“大地长高了，山自然也就长高了。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你的追求是天空没错，但你永远都要记住，你的根基是大地！”
岳川眼睛一亮，隐约明悟。
山高人为峰。
但是屹立高山之巅后呢？
人追求天空没错，但人不应该忘记，大地才是自己永远的依靠。
这时，一道光芒洒下来，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巫族祭祀大地，祭祀大山的场景。
又出现了巫族养蛊、炼蛊、用蛊的画面，制作巫药、蛊食的方法。
还有巫族大巫与洪荒巨兽们战斗厮杀的技艺。
嗯，还有交公粮的画面。
短短片刻，岳川仿佛看完了蚩尤的一生。
“我只是一缕残魂，除了这些，什么都给不了你，如果你能找到……算了……还是不要去找了。”
岳川心中一动，“前辈，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
见蚩尤不说，岳川也不去追问。
“前辈，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